唐不二眼见着两波人打得天昏地暗，客栈里的桌椅板凳稀里哗啦尽数报废，只觉得心在滴血。
“我的——老天爷啊！青花瓷！那可是青花瓷！祖传的青花瓷啊！”眼看一个跟班被踹翻在地，后脑勺咣当一声砸碎了他那只花了二两银子淘来的仿青花花瓶，唐不二痛苦地捂住胸口，整个人都快瘫了。
阿七早就躲到了柜台底下，此刻探出个脑袋，看着唐不二一脸肉痛的表情，忍不住调侃道：“掌柜的，那破瓶子是您上个月在地摊儿上买的，花了几个铜板？”
“嘘！你小子给我闭嘴！”唐不二赶紧摁住阿七的脑袋，“二两银子！那可是二两银子！你知不知道二两银子要卖多少酒？”
话音未落，就见一个体型魁梧的随从被上官皓的人一脚踹倒，整个人像滚地葫芦般砸向柜台。唐不二眼疾手快，拽着阿七的衣领往旁边一闪，躲过了这枚肉弹。
“啪嚓——”
柜台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狠狠地颤了几颤，最终不堪重负地裂成了两半。唐不二那杆心爱的算盘也跟着滚落在地，崩散了一地的算珠。
“我的算盘！”唐不二哀嚎一声，肉眼可见地老了十岁，趴在地上捡着散落的算珠。
叶凌峰和上官皓两人涨红了脸，一边喊着狠话，一边指挥着各自的随从厮打。唐不二缩在角落，看这架势，恨不得现在就跑到城外捡破烂去。
“我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哟呵，有本事你亲自来啊，躲在后面算什么本事？”
“我——”
看这架势，客栈非得被拆个精光不可。唐不二欲哭无泪，就在这时，客栈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就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门外涌入几个穿着紫色制服、腰佩利刃的官差。为首的是正是唐不二认识的石原裴，腰间挂着象征官身的玉牌，目光锐利如刀。
“都给我住手！”
这一嗓子仿佛有无形的威压，场中厮杀的人们顿时停了下来。叶凌峰和上官皓也瞬间收敛了气焰，像被泼了冷水的斗鸡，悻悻地盯着对方。
石原裴目光最终落在了叶凌峰和上官皓身上。“打得挺欢啊！”
“石大人！”叶凌峰咽了口唾沫，强撑着道，“这是私人恩怨，不劳大人费心。”
“私人恩怨？”石原裴冷笑一声，“好一个私人恩怨！全抓了！”紫麟卫前脚刚把哭爹喊娘的叶凌峰和上官皓等人拖走，留下满地狼藉和欲哭无泪的唐不二。
后脚，凌霜瑶就出现在客栈门口。
她看着里面如同被土匪洗劫过的惨状，碎裂的桌椅，满地的瓷片，眉头微蹙。
目光扫过正在心疼地捡着算盘珠子的唐不二，她走上前：“唐掌柜，这里是发生了何事？可需要帮忙？”
唐不二听见这清冷的声音，抬起头，看见是凌霜瑶，心里那股憋着的火气还没消下去。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没好气地道：“哦，没什么大事。”
“就是店里不知道从哪儿窜进来两只公的舔狗，为了一只路过的母狗，把我的店给拆了！”
他这话带着刺，眼神还若有若无地瞟了凌霜瑶一眼。
凌霜瑶显然没听懂“舔狗”是什么新词汇，更没把自己代入那“母狗”的角色。
她只当是掌柜的气话，或者是真有野狗闯进来闹事。
她略过这个话题，首接问道：“唐掌柜，之前我们说好的事情，可还算数？”
唐不二眼珠子骨碌一转，机会来了！
他立刻收起那副晦气脸，换上算计的精明相。
“哎哟，凌女侠，您说的是白虎令的事吧？”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为难。
“之前咱们说好的是一万两，可您瞧瞧，这……”
他指了指满地的狼藉，又指了指楼上萧寒房间的方向。
“萧大侠伤得那么重，这汤药费，人参鹿茸什么的，可都是我先垫着的，我自己都搭进去不少了！”
“再加上他后续还得休养，我这小本生意，实在担待不起啊！”
唐不二捶了捶自己的胸口，一副快要破产的模样。
“这样吧，凌女侠，您再加一万两，凑个两万整数！我保证，帮您把那令牌弄到手！如何？”
这话一出，凌霜瑶还没反应，她身后跟着的一名年轻女弟子却先忍不住了，杏眼圆睁，怒叱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说好了一万就是一万，怎么能坐地起价，出尔反尔！”
“简首是趁火打劫！”
唐不二闻言，非但不恼，反而立刻往后退了一步，双手一摊，对着凌霜瑶抱拳作揖，姿态放得极低。
“哎呀，这位小女侠说的是，说的是。”
“既然如此，是唐某唐突了，凌女侠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这事儿风险太大，我就是个开客栈的，实在担不起这个风险，也怕给您添麻烦。”
他一脸诚恳地摇头。
“凌女侠，看来您还是另请高明吧，恕在下无能为力，告辞，告辞。”
说着，他转身就要去继续收拾烂摊子，一副生意黄了也无所谓的架势。
“等等。”
凌霜瑶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清冷，但带着一丝审视。
“唐掌柜，你能保证一定可以拿到白虎令？”
唐不二心中暗笑，令牌现在就在老子怀里揣着呢，还不是手到擒来？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挺了挺胸脯，拍得“嘭嘭”响。
“凌女侠，我唐不二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诚信！”
“我既然敢开这个价，自然就有这个把握！”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要是拿不到，别说两万两，您把我这破客栈拆了都行！”
凌霜瑶沉默片刻，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唐不二那双看似浑浊实则精光闪烁的小眼睛。
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最终，她缓缓点头。
“好。”
“就依你所言，两万两。”
她的目光依然没有离开唐不二的脸。
唐不二被她盯得心里有点发毛，生怕这仙子一言不合拔剑砍人。
他强作镇定，搓了搓手，露出一个标准的“和气生财”的笑容。
“好嘞！凌女侠爽快！”
“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这买卖风险大，得一手交钱，一手交令。您先把银票备好，我这边拿到令牌，立刻通知您。”
两人就此约定。
凌霜瑶办事效率倒是极高，唐不二本以为她至少得去个一两天筹钱。
没想到，当天傍晚时分，天刚擦黑，凌霜瑶就带着人再次来到了客栈。
唐不二一看来人，立刻堆起笑脸迎了上去。
他谨慎地将凌霜瑶一个人引进了自己卧室。
对她身后那些虎视眈眈的云栖静斋弟子，他则摆出一副“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易，闲人免进，有本事就杀了我”的滚刀肉表情，把门“砰”地关上了。
门外，云栖静斋的弟子们面面相觑，神色警惕。
房里具体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
只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房门打开。
唐不二满面红光，脸上笑开了花，那褶子都能夹死苍蝇了，显然是拿到了银票。
凌霜瑶则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只是对着门外的弟子们轻轻点了点头。
唐不二亲自将凌霜瑶一行人送到客栈大门口。
他点头哈腰，脸上堆满了虚假的客气。
“凌女侠慢走，祝您一路顺风，下次再来啊！”
心里却在暗骂：“装什么装，揣着个烫手山芋还当个宝，赶紧滚蛋，别再来给我惹麻烦！”
看着凌霜瑶等人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唐不二掂了掂怀里厚实的银票，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实而猥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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