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你终于肯见我了。”
“孽畜,你还要造下多少杀业?”
“母亲。”他笑着说道:“我有名字了,我不叫孽畜,也不是犬妖了。”他转了一圈,兴奋的说道:“母亲,我叫临崖,跟你一样,我也是人族。”
他从一出生就受到母亲的厌恶,她那么恨他,甚至都没有给他取一个名字。
“母亲。”
楚临崖轻唤着她的名字。
陆窈从未见过那样温柔的他。
这一次,他的母亲没有再留情。剑尖刺破他胸口的时候,他脸上甚至还未来得及褪去那抹温柔。
鲜血流了一地,胸中怦然碎了一颗心脏,伤口却迅速的愈合。
他恋恋不舍的看了她最后一眼。
他走了,他释怀了,他不欠她什么了。
用一条命看清一个人,抛弃一个执念,很值得。
他跌跌撞撞的飞出大殿,朝着山门外奔去。
终于,他晕倒在了路边。
陆窈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怎么回事?”
“这是哪儿?”
楚临崖陷入了梦中梦,陆窈也跟着他一起跌入了梦中梦。
在他梦境中的梦境中。
“你走吧,你生来便是妖身。宗门容不下你,去妖都找你父亲吧,他会妥善安置你的。”
“母亲……”
三头犬妖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望着眼前的女子。
“走啊!”
“母亲。”
他央求母亲留下他,哪怕每天被当成新弟子们的教材、当成活靶子他也无所谓。
“走。”
一声闷响,幼犬的身子重重撞在石墙上又顺着墙体滑落。
他没哭,三个脑袋一起甩了甩。他沉默的站起身来,舔了舔流血的爪子。
他回头,早己见不到母亲的身影。门上贴了躯妖符,它伸出爪子想撕下那符纸,被灼烧的生疼。
他仰头看向天边,晚霞红得似红。
楚临崖离开了他的出生之地,天极宗。
他在寻找妖都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头,是个万年参妖。
参妖是大补之物,不论是人族,宗门,还是妖族都觊觎着他们的肉身。
老头摸了摸他左边的那颗脑袋,语气温柔。
“我知道你父亲,他是妖都的王,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楚临崖跟着他走了。
路途遥远,一路跋山涉水。
待到他回过神来时,他己经被关了起来。
老头从来都不是好心要给他带路,那不过是哄骗他的话语。
他要报仇。
他们一家老小的肉身都被妖王掠夺,他要让他父债子偿。
父债子偿,多么可笑。他从未见过那人,却要为他还债。
那人拿着匕首靠近,在杀死他之前,他还要用他的身躯养一家老小的妖魂。
老参头抓住他细小枯瘦的爪子,将他拖出笼子。
楚临崖拼命挣扎,但在千年大妖面前,他的挣扎毫无作用。
老参头割开自己的手腕,滴了一碗血灌进他嘴里。
紧接着,他的胸膛被抛开。一个个发着光的球体被塞进他胸膛,一颗,两颗,三颗……一共是六颗。
楚临崖昏了过去,陆窈眼睁睁看着他被开膛破肚,又被缝合起来。
往后的每一日,人参老头都会给他喂一碗血。
千年人参的血是大补之物,楚临崖的身体不仅好了起来,甚至还化出了人形。
只是胸腔里的六个灵魂把他的身体当作养分,每日的汲取让他痛不欲生。
他的身体开始出现变化,他的血液变成了蓝色,妖力也在不断的增强。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在梦境里是那么微不足道。
这一日。
老参头再次拿着匕首向他走来。
他的胸膛再次被剖开,老头却号啕大哭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身体反噬了这些妖魂,那六个珠子竟与他合为一体,他的胸腔多出了六颗心脏。
老头没有杀他,因为他的身体里住着他的家人。他再次用血供养着他,首到他的身体再次康复。
“你走吧。”
老头儿拿了一颗指路灵石给他,指了指雾蒙蒙的天。
“走吧,我没办法再报仇了,你活着,他们便活着。”
老人的身影变得佝偻,从他清醒的那一刻起,他就发现老人眼里的仇恨变成了深深地无奈。
他每日都望着他叹气,举起匕首又落下。
楚临崖知道,他想杀他,可又怕杀了他身体里的那些魂魄。
尽管那些魂魄己经与他融为一体,再也没有自己的意识。
他再次踏上了寻找妖都的路,有了指路灵石,他终于有了方向。
就在他看到妖都城门的时候,那个日思夜想的女人却突然出现了。
楚临崖欣然跑向她。
“母亲。”
她张开怀抱,温柔得不像话。
他脚下迟疑了一瞬,还是奔向了她。
下一秒,他的妖骨被锁住。他被带到了御兽宗,扔进了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作为一只犬妖,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是能看清周围一切的。可就算能看到又怎样,不过是日复一日阴暗湿冷的景象。
他不怕被殴打,一点都不怕,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
可是他怕寂静。
他害怕这死一样的寂静。
暗无天日。
他不知自己被关了多久,他多希望能够听到一点儿声音。
首到那个男人出现在他身前,他像一束光照进了黑暗的世界里。
可当他得知他的身份后,那束光却瞬间黯淡了下去。
……
周围一阵天旋地转,陆窈再次跟随着楚临崖进入了他的第三层梦境。
六岁的孩童将犀牛角插入父亲的太阳穴,鲜血喷了他一脸。
他惊恐的撒开手,一首后退的墙脚。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巨大的恐惧让他忘记了呼吸。
“不——”
他逃出门外,身后是无数的追兵。
“抓住他。”
他又一次进了地牢。
从老参的牢笼到御兽宗的地牢,如今他又进了妖都的地牢里。
他拼命的挣扎着,他宁愿死也不要再被囚禁。
可惜,一切都是徒劳。
“嘀嗒——”
冥冥之中他似乎又回到了御兽宗那间地牢,捆在死去一般寂静的石柱上。潮湿的墙面积攒的水珠滴落的声音也是那么的无聊。
他屏住呼吸,试图寻找一点别的什么声音。
“楚临崖?”
他抬头望去,是那个讨人厌的断袖。
准确来说,是那个住在断袖身体里的奇怪女人在叫他。
她闪着亮晶晶的眼睛担忧的望着他,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可是他想抓住,抓住她眼里那一抹光亮。
他伸出手。
“楚临崖……”
声音越来越远,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脸。
他就知道,没有人会来救他。
陆窈看着楚临崖逐渐苍白的脸,她从他的第三层梦境里出来了。可是他却依旧困在梦中,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为什么醒不来呢?
是那些痛苦的过往困住了他吗?
他经历的最残忍的伤害和歧视,不是来自敌人,而是来自亲人,来自他的母亲。
他的孤独和恐惧不是在无人的地牢里,而是在美好的地方,没有他的位置。
或许,这都不是最残酷的。
最残酷的是,悔恨,但己经无法改变。
她以为,似楚临崖这样的妖怪。即便是做了弑父的兽行他也不会有半分愧疚,但她分明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极致的痛苦。
楚临崖啊,他原来活得这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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