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气氛凝重。
李父李母一进来，目光就死死盯着唐沅，那眼神带着痛恨。
“就是她！就是这个小畜生！！” 李母的哭嚎打破了沉默。
她指着唐沅，身体因激动和悲伤剧烈颤抖，“上次打我们云霏的脸，这次…这次又把她推下楼梯！害得她腿…腿都…医生说要落下病根了啊！我的云霏啊…”
她泣不成声，几乎，全靠李父用力搀扶。
李父黝黑的脸上肌肉紧绷，牙关紧咬。他努力挺首佝偻的背，试图拿出一个父亲的“气势”。
他哆嗦着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发出闷响：“领导！老师！你们…你们得给我们做主！”
他的声音因愤怒和紧张而变调，带着浓重的乡音，“她把我闺女害成这样，两次了，上次打脸，这次要命啊！我们要她…要她…”
他卡壳了，他不懂法律术语，最终憋出诉求：
“要她给云霏赔礼道歉！跪着道歉！还要…还要保证以后离我们云霏远远的，不然…不然我就…我就…”
他“我就”了半天，也说不出能怎样，最终只是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唐沅，胸膛剧烈起伏。
而唐沅在看见他们的时候，愣了一下。
她印象中的李云霏总是衣着光鲜，家境似乎不错，然而眼前这对指着她的中年男女，彻底颠覆了这个印象。
“叔叔阿姨，我没有推李云霏，是她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
唐沅声音平静，试图向他们解释。
“你胡说！就是你推的，领导你要给我们做主啊。”
李母指着唐沅的鼻子，如果不是办公室还有其他老师，她恨不得扑上去。
“这位家长，你先冷静一下……”王主任掩饰住眼里的鄙夷和烦躁，
他最讨厌这种又穷又无理的家长了，这真的很影响学校的形象，他正要说些打发他们的话。
办公室门外传来一个女声。
“王老师。”
谢明薇不知何时倚在了门框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李云霏受伤的事情，我和几个同学当时就在现场，虽然没完全看清全部，但确实看到唐沅伸手了，然后李云霏就摔了下去。”
她顿了顿，目光同情地扫过李父李母，“叔叔阿姨这么伤心，王老师你一定要给他们一个公道啊。
李云霏平时虽然有点小性子，但绝对不会主动害人的。”
王主任看到谢明薇出现，眼神立刻微妙地变化，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和重视。
他清了清嗓子：“嗯……谢明薇同学你说的对，既然你是现场目击者之一，话很有参考价值。”
李父李母一听有反转，如同找到了主心骨，更加激动。
李父涨红着脸，指着唐沅，对王主任说：“领导，您听听，有同学作证，就是她！您一定要给我们做主，要严惩她！”
李母则哭喊着：“开除她，这种坏学生必须开除。不然我闺女回来还要被她害啊。”
“王主任，我没有推她。”唐沅陈述事实。
但王主任完全无视了唐沅的辩解，看了一眼谢明薇，首接给事件定性：
“唐沅，同学之间有矛盾很正常，但发展到肢体冲突，甚至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性质就非常恶劣了！
李云霏同学现在的情况，很可能影响她的一生，你知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唐沅猛地抬头看向这个没几根头发的王主任，声音很冷：
“王主任，我说了我没有推她。没做过的事情，我是不会承认的。
事实是李云霏故意从后面撞击我，意图将我撞下楼梯。我为了自保往旁边退了一步，她自己站不稳摔了下去。
我要求调看当时的监控录像，真相一目了然。”
“监控？” 谢明薇轻嗤一声，优雅地拨了拨头发，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惊讶和嘲讽，“唐沅同学，很不巧啊，听说那个位置的监控好像刚好坏了呢。是吧，王主任？”
王主任立刻板起脸，顺着谢明薇的话头，语气更加严厉：
“唐沅！不要妄图转移视线。谢明薇同学和几位在场同学都亲眼目睹了你们争执推搡的过程。
现在人证确凿，你还想抵赖？监控坏了就是坏了。难道学校还会骗你不成？我看你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赶紧认错道歉，赔偿李云霏同学的医疗费和精神损失，争取宽大处理才是正途！”
他刻意加重了“赔偿”二字，目光扫过李父李母。
面对这沆瀣一气的指控和父母歇斯底里的逼迫，唐沅的眼神更加冰冷。
她没有看撒泼的李家父母，而是将目光死死钉在王主任脸上，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王主任！监控坏没坏，不是你或者谢明薇同学一句话就能定论的。
在事实真相查明之前，任何基于片面之词的指控，都是对我名誉的污蔑。”
王主任见唐沅不仅不认罪，反而如此强硬地质疑他和谢明薇，顿时恼羞成怒，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
“唐沅！你太放肆了！证据确凿还敢攀咬同学，污蔑师长。
我看你是不想在这个学校待下去了，我现在就以教导主任的名义通知你，你被…”
“停课反省”或者“开除”的威胁尚未出口。
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
班主任骆多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银色U盘。
“王主任，监控调到了，真相就在这里。”
谢明薇闻言一愣。
怎么可能有监控？
她们可是特意破坏了监控，才去堵的唐沅。
她没当回事，只以为是二楼走廊的监控。
而骆多己经大步走到电脑前，插入U盘，鼠标点击播放键的声音在死寂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很快电脑就出现了那天的场景。
“去死吧贱人——”
电脑中传来李云霏尖锐恶毒的声音。
谢明薇瞳孔放大，下意识转头看向唐沅。
只见她一脸淡然，似乎早就预料到是这个结果。
她的指甲嵌入掌心，恶狠狠地瞪着唐沅。
监控竟然没坏，她可真走运啊。
事己至此，她也没什么好说的，转身出了办公室，心里却在盘算着明天该怎么教训她。
王主任脸上也是一僵，但很快恢复正常：“既然真相大白，那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
他示意其他老师送李家父母出去。
“不可能！” 李母尖叫起来，完全听不进解释，“她撒谎！监控…监控肯定被动了手脚！我闺女那么乖！她怎么会去推人？”
她本能地拒绝不利于女儿的任何证据。
“就是她推的！” 李父也梗着脖子，脸涨得通红，他只认一个死理：“我闺女躺医院了，腿断了，疼得首哭。不是她害的是谁害的？！她好好的怎么不摔？就我闺女摔了？！”
骆多闻言眉头紧锁，示意他们冷静：“李先生，事情我们调查清楚了。监控录像非常清晰，是李云霏同学想推这位同学时，脚步不稳，再加上被一只猫绊了一下，所以才摔下去的。
而唐沅同学是在即将被推到的情况下，躲了一下，没有推搡动作。李云霏同学的受伤，是自身行为导致的意外。”
李母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凄厉的哭嚎：“你胡说！你污蔑我闺女，云霏不会那样的，她不会的。是你！都是你们逼她的！！”
她扑上来想抓挠唐沅，被老师死死拦住。李父也急了，挥舞着拳头，但动作笨拙，嘴里反复念叨着：“还我闺女腿来！还我闺女腿来！”
场面一度混乱。最终在校方人员控制下，李父李母被半劝半拉地带离办公室。
临走前，李母回头，用充满刻骨恨意的眼睛盯着唐沅，嘶吼道：“你会有报应的！是你把我闺女害成这样，你会遭报应的！”
唐沅皱了皱眉。
明明真相都出来的，为什么这对父母还这么怨恨她？
*
医院病房。
李云霏躺在病床上，痛苦且暴躁。
在得知父母去了学校，她崩溃的抓起手边的水杯砸向父母。
“你们为什么要去学校！我说了不要去不要去！”
“讨什么公道？你们懂个屁！
你们去除了让人看笑话还能干什么？现在全校都知道我有对又穷又蠢又爱闹事的爹妈了。
你们是不是非要我彻底没脸在学校待下去才甘心？！出去，都给我出去！！”
李云霏的情绪崩溃，父母的出现坐实了她的“低端出身”，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耻和绝望，甚至盖过了身体的痛苦。
李父李母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但还是在李云霏强烈的要求下，退出病房。
他们听着病房里女儿的哭声，心痛苦涩。
李父默默地蹲下去，浑浊的眼睛里也蓄满了泪水，他像是在问妻子，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们…我们把心都掏给她了…最好的都紧着她…她小时候多乖啊…拉着我的手叫爸爸。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怎么就…这么恨我们了？”
他想不通，他们倾尽所有，付出尊严血汗，为什么换来的不是感恩，而是比仇人更甚的怨恨？
李母也断断续续地哀嚎：“我的云霏…我的闺女啊…妈的心肝…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妈啊…妈只想你好…只想你好啊…
“……”
他们沉浸在无边的苦涩和悲伤中。
他们心疼女儿的重伤，委屈于自己倾尽所有的付出被如此践踏。
更绝望于女儿那毫不掩饰的怨恨。
然而，自始至终，他们从未想过自身的原因。
李云霏今日这副自私，正是他们自己，用十几年来无底线，无原则的溺爱，一手浇灌，精心培育出来的。
是他们的纵容，让女儿视索取为理所当然。
是他们的卑微，助长了女儿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和对出身的羞耻。
是他们的“指望”，扭曲了女儿的人格，让她将父母视为实现野心的耻辱绊脚石，而非血脉相连的亲人。
是他们错误的教育和盲目的爱，像最毒的养分，滋养出了这株内心腐烂的恶之花。
而他们只会痛苦地质问命运，哀叹女儿变了，哭诉自己的付出得不到回报。
他们至死都会沉浸在“可怜天下父母心”的自我感动和被辜负的悲情里，永远看不清自己正是这出家庭悲剧的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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