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夏,重庆的浓雾像浸透毒汁的棉絮,将整座山城层层包裹。林砚之戴着宽檐礼帽,混在朝天门码头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潮湿的江风裹挟着泥沙的腥气扑面而来,肩头的旧布包沉甸甸的——里面藏着从保定带出的金属铭牌,还有沈知夏冒死送来的密电破译本。远处江面上,挂着星条旗的"玛丽号"商船正缓缓靠岸,甲板上荷枪实弹的水兵身姿挺拔,可林砚之敏锐地注意到,其中一人抬手擦拭额头汗水时,袖口滑落瞬间露出的旭日旗刺青。
"林先生,好久不见。"带着上海口音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林砚之浑身肌肉瞬间绷紧,手悄然探向腰间藏着的勃朗宁。转身看见穿着阴丹士林旗袍的女子倚在茶馆门框,鬓边的茉莉花发簪轻轻颤动——那是军统"夜蝶组"的标志性装扮。女子涂着蔻丹的指尖推过一杯沱茶,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茶渍蜿蜒而下,杯底沉着枚刻着樱花的铜纽扣,"戴老板想见你,谈谈'玛丽号'的货物。"
军统办事处的地下室弥漫着浓重的烟味,戴笠转动着翡翠扳指,办公桌上摊着泛黄的《申报》,头版新闻用红笔圈着:"美国商船运载医疗物资抵渝"。台灯昏黄的光晕下,戴笠金丝眼镜闪过冷光:"听说你手里有731部队的证据?"他突然将雪茄按灭在烟灰缸,火星迸溅到桌面上的军用地图,"但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出混在难民里的日本特工。他们在南岸区租了三栋洋楼,每晚十点,三楼的留声机会准时播放《荒城之月》。"林砚之注意到戴笠手边的保险柜虚掩着,露出半截标注"绝密"的档案袋,封口火漆印是朵半开的菊花。
深夜,林砚之披着蓑衣潜入南岸区。潮湿的石阶上散落着烟蒂,过滤嘴印着樱花图案,还带着未干的唾液痕迹。他贴着长满青苔的墙根挪动,军靴踩碎瓦片发出细微声响。经过第一栋洋楼时,楼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紧接着是日语咒骂。透过气窗望去,七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围着沙盘争论,其中一人的袖口露出半截绷带,缠绕方式与日军野战包扎法分毫不差。沙盘上,红色小旗插满重庆各个防空洞入口,旁边的记事本用铅笔潦草写着:"雾季最佳投放时间:21:00-23:00"。
突然,二楼的灯全灭。林砚之本能地翻滚躲避,一发子弹擦着头皮射进砖墙,溅起的碎屑划伤了他的脸颊。追逐在错综复杂的巷子里展开,雨丝不知何时飘落,将石板路冲刷得发亮。林砚之拐进十八梯时,撞见挑着担子的卖糖人,铜勺里的糖稀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白色。他猛地打翻糖锅,滚烫的糖液浇在追兵脚面,却在飞溅的瞬间看清糖稀里混着细小的黑色颗粒——与保定瘟疫患者呕吐物中的物质如出一辙。卖糖人突然扯开伪装,露出藏在夹层的南部十西式手枪,扳机扣动的瞬间,林砚之用扁担挡住子弹,木头上顿时出现焦黑的弹孔。
当林砚之带着满身伤痕逃回联络点,沈知夏正在油灯下破译新截获的密电。老式收音机里传来刺啦的杂音,夹杂着气象预报:"未来三日持续大雾"。沈知夏的手突然停在泛黄的纸页上,日文与摩尔斯电码交织的内容让她脸色煞白:"木菊计划B阶段启动,以重庆为中心,通过防空洞通风系统..."她的声音突然颤抖,"他们要借着轰炸,把病菌散播到整个雾都。防空洞分布图...就在'玛丽号'的货物清单里。"
远处传来凄厉的防空警报,震得窗棂嗡嗡作响。林砚之冲向窗边,看见"玛丽号"商船的方向腾起三枚绿色信号弹。江面汽笛长鸣,运货的舢板正朝着码头划来,船工们喊着号子,却没人注意到货箱缝隙渗出的黑色黏液,正一滴一滴坠入江水。而此时的重庆城,成千上万的市民正按照往常习惯,朝着防空洞的方向涌去,手电筒的光斑在雾中摇曳,像极了即将被扑灭的生命之火。林砚之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通风管道,即将变成吞噬生命的死亡通道,而他必须在第一颗炸弹落下前,找到阻止这场灭城之灾的关键钥匙。
(http://www.lingdianwx.com/book/Q0Q0DD.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lingdianwx.com。零点文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lingdian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