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漆黑如墨。
热火酒吧像是一头卧伏在城市废墟之中的巨兽，霓虹为牙，红光为舌，灯火暧昧，低语不断。
空气里弥漫着烈酒与香水的味道，交织成一层躁动的温度。
大门缓缓推开。
一阵冷风卷入，门口站着一个身影。
他戴着墨镜，黑衣如夜，神情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他微挑的嘴角，和手中那把被拖行的老菜刀，刀刃贴墙，划出清脆的“哐——哐”金属声，像是提前鸣奏的丧钟。
莫良，进来了。
大厅瞬间安静了一拍，又很快被DJ的音浪重新吞没。人群不知为何侧目，有人认出他，有人狐疑。
莫良没有理会任何目光。他只是缓缓走向吧台，一步一步，仿佛不是走进酒吧，而是在走向某场注定血色的仪式。
吧台后，女调酒师刚调完一杯伏特加，正要推给前台的客人。
她看见了他。
“你要喝点什么？”她挑眉，打量着眼前这个戴墨镜的怪人。
“卡布奇诺。”莫良声音不高，却清晰穿透人声鼎沸的音乐。他把刀横在吧台上，刀刃还带着老旧公寓墙角的锈痕。
调酒师愣了一下，轻笑出声：“来酒吧不喝酒？”
“我不会喝。”莫良坐下，掀开墨镜，露出一双眼眸——清醒得像刚被从冰水里捞上来。
她没再问什么，转身现煮咖啡。
一分钟后，一杯热腾腾的卡布奇诺摆上了桌，泡沫上还点缀着心形拉花。
莫良端起杯子，一口喝干。
“记他账上。”
他下巴微微一抬，朝大厅最深处的方向。
调酒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最奢华的卡座，红帷低垂，灯光暧昧。那是一方供奉欲望与堕落的神坛。
炽刃坐在中央。
一头雪白短发在灯光下闪着银蓝冷芒，他长得极美，几近病态的妖魅，唇角挂着永不消散的轻浮笑意。
左边的女郎正喂他剥好的葡萄，右边的则将烈酒含在口中，慢慢渡过去。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膝上的少女，不过十七八岁，脸蛋清秀，伏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一只顺从的猫。
她们的眼神是狂热的。
像是被火焰灼穿意志的残影，只剩下“炽刃”的意志在里面操控。
炽刃感觉到了什么。
他抬起眼，眯起眸子望向吧台方向。
目光与莫良隔空相对。
他先是一怔，旋即嘴角缓缓裂开，笑容从迷人转为残忍。
他轻轻推开身边的女郎们，像是抖落几只缠人的玩偶，一步步，从卡座中站起。
他没说话，只是站着，像猎豹睥睨着闯入自己领域的疯子。
莫良也没说话，只是微微一笑，重新戴上墨镜，左手将菜刀竖立在身前，刀刃映出灯光中炽刃邪魅的脸——
在这张镜面上，猎人与猎物的身份，模糊了。
吧台灯光昏黄，天花板吊着两盏老式工业灯，摇摇欲坠。杯子落下的一刻，吧台震出一点余响。
莫良舔了舔嘴唇，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那里，炽刃终于动了。
他只是掸了掸外套，一头白发像是拢着火光般飘出些许骚气。
他没有理会女人们迷茫的目光，反倒一边往这边走，一边伸了个懒腰。
声音也跟着晃晃悠悠地飘来，带着一点南方青年独有的浮浪轻佻：
“首领说了，你是个不好惹的疯子，不该去找你麻烦。”
他耸了耸肩，脸上却没有半点想要退让的意思。
“可你偏偏自己送上门来，那就不怪我了，对吧？”
脚步声敲打在地板上，像节奏慢下来的鼓点。
莫良没动，墨镜反光，望不清神情。
但他嘴角，轻轻。
那一抹笑意，像是火光掠过纸张。
“当然不怪你。”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点笑，像是说给朋友听，又像是念给死者的悼词。
“没人会怪一个——死人。”
炽刃眉头一挑，笑容凝在脸上半秒，然后绷出一丝残忍：“哈……你真觉得你动得了我？我可不是火女那种货色啊……”
莫良没答，只是抬手，轻轻地将刀从肩头落下，落在手中，垂着。
“你可以试试。”
屈指轻弹刀身，发出清脆一声“叮”。
空气忽地一紧，酒吧里一切背景音似乎都被切割开。
炽刃舔了舔唇角，终于不再多话。
他双手空空，气息却像火山口前那抹极夜沉静。
两人之间，隔着十米——
可气场，己经贴脸了。
空气沉凝，像是被刀刃划开的湖面。
莫良低头看了眼手中菜刀，忽然偏头看向吧台——
那名刚刚给他递卡布奇诺的美女酒保，正站在原地发愣，似乎还在回味他那句“记他账上”。
“喂。”
莫良声音不高，却像一道雷首接劈进她脑海里。
她一个激灵，抬头与他西目相对——
那墨镜后的目光，她看不见，可那声线里的从容、冰冷、荒唐的戏谑感，却让她背脊发凉。
莫良轻描淡写地说：
“快疏散人群。”
酒保一愣，“啊？”
莫良却己经收回了目光，语气仿佛在陈述天气：
“这里——马上要着火了。”
这一句话，不似警告，更像宣判。
美女酒保站在原地愣了半秒，却莫名其妙地，信了。
她回头拉响了火警按钮。
“哔——哔——哔——！”
刺耳的警报瞬间响彻全场，首接盖过DJ台震天的电音。
酒客们愣了片刻，有人大喊：“着火了！？”
然后——
人群炸开了。
像被火舌舔过的干草堆，一瞬间沸腾。
尖叫、推搡、玻璃翻倒的脆响、椅子撞地的闷声……安全通道开启的红灯亮起，密集人流蜂拥而入。
混乱中，灯光忽明忽暗。
但在那片旋转的晕眩灯影中，唯有两人未动。
——莫良，立于吧台之前。
——炽刃，站在卡座之下。
一左一右，隔着不断后退的人流与翻倒的桌椅。
两人仿佛被世界遗忘的孤岛。
浪潮退去，唯有礁石不动。
炽刃咧嘴，慢慢开口：“你还真疯。”
莫良低头，着刀柄，笑了：
“疯子才配，杀神。”
“但你害怕事情闹大。”炽刃讥讽，旋即又摇了摇头，“不，你不是害怕事情会闹大的疯子……”
“哈哈，我懂了，你是害怕波及到这些凡人？原来……你只是假疯。”炽刃嘴角翘的幅度更大，嘲讽意味更浓了。
“不是害怕。”莫良轻声笑了。
“是因为——我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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