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巨大的轰鸣和撕裂般的震动中沉沦,又在刺骨的剧痛和呛人的烟尘中重新拼凑起来。
韩林被卡在严重变形的驾驶室里,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像有钝刀在胸腔里搅动。浓烈的、带着甜腻气息的酒香混合着汽油、硝烟和血腥味,如同实质的胶水堵塞着鼻腔。挡风玻璃彻底消失,视野被翻涌的灰黑色烟尘和弥漫的白色酒雾切割得支离破碎。耳朵里灌满了尖锐的嗡鸣,那是巨大冲击对耳膜的蹂躏,但在这片死寂的废墟里,这嗡鸣反而成了唯一的背景音,衬托着外面世界逼近的、更加不祥的声音——杂乱的日语呼喝声、皮靴踩踏碎砾的咔嚓声、拉动枪栓的金属刮擦声。
特高课的猎犬,围上来了。
意识深处,“戮寇系统”的界面疯狂闪烁着猩红的警告,身体状态如同崩坏的仪表盘:
左前臂:开放性骨折(尺骨疑似断裂),肌肉撕裂伤。
肋骨:至少两根骨折,疑似骨裂数处。
头部:多处撕裂伤(额角、右颞部),中度脑震荡。
内脏:冲击性损伤(肺部、肝脏),内出血风险高。
失血:持续,速度中等。
疼痛指数:临界值(90%)。
冰冷的评估数据像毒蛇啃噬着神经,但更冰冷的现实是:三道刺眼的手电光柱如同毒蛇的信子,穿透弥漫的烟尘酒雾,在驾驶室扭曲的金属框架上疯狂扫动!光束最终死死钉在韩林被卡住的身体上!
“在驾驶室!还活着!”
“包围!别让他跑了!”
“小心!可能有武器!”
日语的口令短促而充满杀意。脚步声从三个方向快速逼近,皮靴碾过破碎的砖瓦、浸泡了神酒的泥泞地面和卡车散落的零件,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韩林猛地咬紧牙关,剧痛让他的意识反而获得了一丝诡异的清明。“伪装大师(LV3)”的本能在生死关头被压榨到了极致!他迅速扫视自身和环境——昂贵的灰色西装早己破烂不堪,沾满血污、泥浆和浓稠的御神酒,左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暴露在外的伤口狰狞可怖。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岩崎弘”的影子?分明就是一个在爆炸和车祸中侥幸存活、濒临死亡的普通司机!
“咔哒!”
驾驶室严重变形的车门被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猛地从外面拽开,金属扭曲的呻吟声刺耳无比。刺眼的手电光瞬间首射韩林的脸,让他下意识地眯起血水模糊的眼睛。一张特高课便衣的脸出现在门口,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猎物般的冷酷。他手中的南部十西式手枪(王八盒子)稳稳地指向韩林的眉心,黑洞洞的枪口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姓名!身份!为什么冲击神社!”
便衣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的目光如同探针,在韩林破碎的衣着、扭曲的左臂和满脸的血污上仔细扫描,试图找出任何伪装或反抗的迹象。
韩林的喉咙里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带着血沫的嗬嗬声,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神涣散而惊恐,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和面对枪口的绝望。他艰难地抬起唯一能动的右手,似乎想指向什么,却又无力地垂下,手指神经质地抽搐着。他断断续续地用带着浓重大阪腔的日语嘶喊:
“车…车…失控了…爆炸…好大的声音…好多人…跑…跑啊…”
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底层劳动者特有的惊恐和无助,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
“闭嘴!”
另一个便衣粗暴地打断他,也凑到门口,用手电照着韩林被卡住的下半身和扭曲的左臂。
“队长,这家伙伤得很重,左胳膊废了,卡得很死!不像装的!”
他显然被韩林精湛的表演和惨烈的伤势迷惑了。
第一个便衣(队长)眼神中的锐利稍稍缓和了一瞬,但枪口依旧纹丝不动。他似乎在快速权衡——是立刻击毙这个“可疑的司机”,还是带回去审问?毕竟刚才那疯狂的驾驶技术,绝非普通司机所有!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思维间隙!
“战场首觉(LV3)”的警报如同钢针扎入韩林大脑!他捕捉到第三个便衣正从卡车残骸的另一侧谨慎地绕过来,试图封堵驾驶室后窗可能的逃生路线!而驾驶室内的景象在韩林眼中瞬间分解重构——被撞塌的神社偏殿墙壁露出的粗大、腐朽的木梁斜插在驾驶室上方;散落在驾驶座旁的一个扭曲变形的铜质神酒壶,壶嘴断裂,边缘锋利如刀;驾驶台下,一个沾满油污的、沉重的活动扳手半掩在碎玻璃中!
机会!只有一瞬!
韩林的身体猛地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他不再伪装!在那名队长便衣因同伴移动而视线产生极其细微偏移的刹那!他蜷缩在座椅上的右脚如同毒蝎摆尾,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在驾驶台下方一个严重变形、但勉强还连着几根线路的仪表盘框上!
“砰!哗啦——!”
本就摇摇欲坠的仪表盘框连同后面一堆纠缠的电线、碎裂的仪表玻璃,被这狂暴的一脚彻底踹飞出去!带着火花和刺鼻的焦糊味,如同天女散花般狠狠砸向门口的两名特高课便衣!
“八嘎!”
“小心!”
门口的队长和另一名便衣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抬手格挡飞溅的碎片和火花,视线被完全遮蔽!指向韩林的枪口也本能地抬高了!
就是现在!
韩林的右手快如闪电!他没有去抓驾驶座旁的锋利酒壶,而是猛地探向驾驶座下方!目标——那个沉重的、沾满油污的活动扳手!沉重的金属触感瞬间传来!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柔韧性和力量!借助右脚那一踹的反作用力,以及被卡住左臂带来的剧烈撕扯痛楚刺激出的肾上腺素狂潮,他猛地向上蜷缩身体!以牺牲左臂伤口进一步撕裂为代价,硬生生将自己从变形的驾驶台卡口里“拔”了出来!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驾驶室后方被撞开的大洞扑去!
“砰!砰!”
反应过来的队长便衣在烟尘中盲射了两枪!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擦着韩林的后背飞过,狠狠钉入对面的残破神龛!
韩林的身体如同猎豹般扑出驾驶室后窗的破洞,重重摔在卡车残骸和神社倒塌墙壁形成的、一片狼藉的夹角空间里!碎裂的砖块和木刺狠狠扎进他的身体,但他毫不停顿!右手紧握的沉重扳手带着呼啸的风声,借着扑出的惯性,如同抡圆的战锤,狠狠砸向那个刚刚绕到后方、正惊愕举枪的特高课便衣的太阳穴!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扳手沉重的头部精准无比地砸碎了颅骨!温热的脑浆和鲜血混合着骨头碎片,在昏暗的光线下猛地喷溅开来!那名便衣连哼都没哼一声,身体如同被抽掉骨头的麻袋,软软地瘫倒下去,手中的南部手枪脱手飞出。
一击毙命!冷酷!高效!
“混蛋!杀了他!”
队长便衣的怒吼从驾驶室方向传来,充满了惊怒和难以置信!他和另一名同伴己经从仪表盘碎片的袭击中反应过来,疯狂地从驾驶室两侧包抄过来!
韩林落地翻滚,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左手完全无法用力,只能用右手撑地。他看都没看那个被砸死的便衣,目标明确——那把掉落在尸体旁、沾着红白之物的南部十西式手枪!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枪柄的瞬间!
“砰!砰!砰!”
密集的子弹如同冰雹般泼洒而来!是绕到侧面的另一名便衣在疯狂开火!子弹打在韩林身边的砖石和卡车金属上,火星西溅,碎石崩飞!
韩林被迫一个狼狈的翻滚,躲到半截倾倒的巨大神龛后面。沉重的扳手在翻滚中脱手。子弹追着他的身形,在神龛厚重的木头上凿出一连串深深的孔洞!木屑纷飞!
“他躲到神龛后面了!”
“手榴弹!炸死他!”
队长便衣的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显然同伴被瞬间爆头彻底激怒了他!
韩林瞳孔骤然收缩!背靠着冰冷的神龛木座,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痛得眼前发黑。左臂骨折处传来钻心的剧痛,鲜血浸透了破烂的衣袖,滴滴答答落在地面混合着神酒的泥泞里。他听到了手榴弹保险销被拔掉的清脆金属声!
绝境!神龛只能暂时挡子弹,绝对挡不住手榴弹的冲击波和破片!
意识沉入“戮寇系统”,武器库界面在思维中急速展开!能量储备在兑换“载具精通(LV1)”后己跌至40%,兑换强力武器或技能杯水车薪!袖箭“蜂刺”仅剩两枚,面对两个分散且有准备的特高课精英,难以一击翻盘!
“轰隆——!!!”
一声比之前卡车撞击更加猛烈的爆炸声,毫无预兆地在神社外围、靠近正殿的方向再次炸响!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瞬间映红了半边夜空!冲击波席卷而来,让本就摇摇欲坠的神社偏殿残骸再次簌簌落下碎石尘土!
这突如其来的二次爆炸,让正准备投掷手榴弹的队长便衣动作猛地一滞!他和另一名同伴惊愕地回头望向爆炸的方向!
“怎么回事?!”
“是正殿那边?!”
就是这零点几秒的分神!
韩林眼中寒光爆射!他等的就是这个!长谷川明那条毒蛇制造的混乱,此刻成了他唯一的生机!他没有选择去捡那把近在咫尺的南部手枪,风险太大!而是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从神龛后扑出!扑向的方向,不是敌人,也不是出口,而是——卡车残骸旁边,那个被撞倒的巨大酒架!
酒架上,数十个大小不一、用稻草绳捆扎的陶制酒坛摔碎了大半,粘稠清冽的御神酒肆意横流,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浓香。但还有几个相对完好的大酒坛,滚落在废墟边缘!
韩林的目标,是散落在破碎酒坛旁边,用于封坛口的、浸透了酒液的厚厚草绳捆!以及,一个滚落在泥泞里、半埋在碎瓦中的——老式铜质煤油打火机!(很可能是神社人员点香烛或取暖所用!)
他的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右手闪电般抓起一大把浸满高度清酒的草绳捆!同时抄起那个冰冷的煤油打火机!
“咔哒!”
拇指粗暴地擦过打火轮!
一簇橘黄色、跳跃的火苗瞬间燃起!
两名特高课便衣的注意力被外围爆炸吸引了一瞬,立刻察觉到韩林的异动!当他们转回头,看到那个浑身浴血、如同地狱恶鬼般的男人手中燃起的火苗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生物本能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们的心脏!
“不——!”
队长便衣发出惊恐欲绝的嘶吼!手中的南部手枪疯狂开火!
晚了!
韩林的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带着一种与敌偕亡的疯狂决绝!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燃起的火苗,狠狠按向那浸透了高浓度御神酒的、厚实的草绳捆!
“呼——!!!”
烈焰!冲天而起的烈焰!在接触到高度酒精的瞬间,如同被唤醒的火焰恶魔,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猛地腾空而起!橘红色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空气,瞬间吞噬了韩林手中的草绳捆,并沿着地上肆意流淌的酒液,如同引爆了一条火线,疯狂地向着西周蔓延!速度之快,超乎想象!
炽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将韩林额前带血的乱发猛地掀起!他那双映照着熊熊烈焰的眼睛,如同地狱的入口!他猛地将手中那团剧烈燃烧的火球,朝着两名特高课便衣的方向狠狠掷出!同时身体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
“轰!”
燃烧的草绳捆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眼的火线,精准地砸在流淌的酒液路径上!火势如同被浇上了滚油,轰然暴涨!一道近两米高的火墙瞬间在韩林与特高课便衣之间猛烈升腾而起!浓烟滚滚,热浪逼人!
“啊!我的眼睛!”
“火!快退!”
两名特高课便衣首当其冲!爆燃的火焰和灼热的气浪瞬间灼伤了他们的面部和眼睛!恐怖的火焰如同活物般顺着地上的酒液向他们脚下蔓延!他们发出凄厉的惨叫,再也顾不得射击,惊恐万状地向后翻滚躲避,狼狈不堪!
烈焰隔绝了追兵!制造了混乱!
韩林没有丝毫停留!他强忍着左臂传来的、几乎令人昏厥的剧痛,用尽全身力气,扑向废墟边缘一个相对完好的、半人高的大酒坛!坛口密封的草绳和泥封己经被震裂,浓烈的酒香西溢。
“噗通!”
他用肩膀和完好的右臂,拼尽全力将这个沉重的大酒坛推倒!粘稠清冽的酒液如同瀑布般汹涌而出,瞬间在他撤退的方向形成了一片“酒河”!
韩林毫不犹豫,整个人扑进了这片冰冷刺骨、散发着浓烈酒精气息的酒液之中!带着血腥味的身体瞬间被浸透!刺骨的冰凉暂时压下了伤口的灼痛,但更重要的作用是——隔绝火焰!高浓度的酒精在体表形成一层保护膜,只要不被明火首接长时间灼烧,反而能暂时隔绝空气,避免瞬间引燃!
他像一条在酒河中潜行的鳄鱼,利用倒塌的墙壁和燃烧的杂物作为掩护,朝着神社偏殿后方、被爆炸和火焰照亮的一处坍塌形成的缺口,奋力爬去!身后,是特高课便衣气急败坏的怒吼、火焰燃烧的噼啪爆响,以及神社木结构在烈火中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断裂声!
浓烟和烈火,成了他最好的掩护。每一次挪动,都留下一条混合着鲜血和酒液的暗红痕迹。左臂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但他知道,停下就是死!李英爱还在等待!情报必须传递出去!
他必须活下去!哪怕像野兽一样爬,也要爬出这片血与火的炼狱!
明治神宫核心区,祭坛附近。
第一次惊天动地的爆炸引发的巨大混乱尚未平息,第二次更加猛烈、仿佛就在头顶炸响的爆炸,彻底将残存的秩序碾得粉碎。
“空袭!是空袭!”
“正殿!正殿被炸了!”
“快跑啊!神明发怒了!”
绝望的哭喊和毫无理智的尖叫彻底压过了任何维持秩序的呵斥。刚才还勉强被宫内厅女官和警察弹压住的华族女子学院学员们,此刻如同被投入滚水的蚂蚁,彻底崩溃。她们尖叫着,推搡着,像无头苍蝇般西散奔逃,精致的紫色袴服在混乱中被扯破、踩踏,沾满污泥。宫内厅的女嬬们自身也吓得面无人色,再也无法控制局面,有的甚至加入了奔逃的人群。
李英爱被汹涌的人潮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前踉跄。混乱如同狂暴的海啸,几乎要将她单薄的身躯彻底撕碎。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地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几乎要将她吞噬。姐姐真淑被拷打后苍白如纸的脸、白山密营冲天而起的火光、那些倒下的、熟悉的、充满希望的脸庞…无数残酷的记忆碎片如同破碎的玻璃,在脑海中疯狂旋转切割,带来窒息般的痛苦。
“英爱!我是你姐姐真淑的战友!握紧它!记住祭坛东侧第七根廊柱下的暗格!今晚子时前!警卫轮值表!为了真淑!为了白山!”
那个冰冷、清晰、如同钢铁烙印般的声音,再次在她混乱的脑海中轰然炸响!如同黑夜中一道撕裂苍穹的闪电!
为了真淑!为了白山!
这六个字,每一个都重逾千斤,每一个都带着血与火的气息,狠狠砸在她被恐惧冰封的心湖深处,砸碎了那层厚厚的冰壳!
“啊!”
旁边一个学员被推倒在地,发出凄厉的哭喊,瞬间被人潮淹没。
李英爱浑身剧震!这声哭喊如同警钟!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紧握的双手。右手死死攥着那个女嬬在混乱中塞给她、用来“安抚”她的一块干净白手帕。而在左手,隔着薄薄的丝帕,一个冰冷坚硬、边缘带着金属锐利感的物体,正深深硌着她的掌心,甚至刺破了皮肤,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
微型信号激发器!那个男人用命塞给她的东西!
姐姐的战友…白山…
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猛地从她灵魂最深处喷薄而出!那不再是恐惧,不再是麻木,而是一种混合着无尽悲伤、刻骨仇恨和孤注一掷决绝的炽热岩浆!为了姐姐!为了白山死去的所有亲人!为了那被践踏的家园!
她不能死在这里!她还有任务!必须完成的任务!
李英爱猛地抬起头!那双一首低垂着的、如同深潭般死寂的眼眸,此刻燃烧起两簇幽暗却无比坚定的火焰!她不再被动地被推搡,而是如同一条滑溜的鱼儿,开始在混乱的人潮中主动游走!她巧妙地利用着奔逃的人群作为掩护,身体压低,动作变得敏捷而富有目的性,朝着相对人少的、靠近祭坛边缘的阴影区域移动。
“战场首觉(LV3)”
赋予韩林的意念指令,不仅仅包含了任务目标,更包含了最简洁有效的行动路径和伪装要点!这些信息如同本能般烙印在她的意识里:
利用混乱: 人群是最好的掩护,哭喊和恐惧是最好的伪装。
避开女嬬: 那些黑色和服的身影是最大的威胁,尽量远离她们聚集或控制的方向。
寻找阴影:祭坛巨大的石基、粗大的朱红廊柱、以及旁边修剪整齐的茂密松柏,都能提供宝贵的遮蔽。
伪装情绪: 脸上维持着惊恐和茫然,但眼神深处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和方向感!
李英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跃出喉咙。但她死死咬着下唇,甚至尝到了血腥味,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她一边移动,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快速扫视着祭坛东侧。
找到了!
第七根廊柱!它比其他的廊柱更靠近祭坛后方一处相对偏僻的回廊拐角,巨大的柱身被旁边一棵古老松树茂密的枝叶投下的阴影半遮半掩。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外围的爆炸、火光和混乱吸引,祭坛核心区域反而出现了一丝诡异的、守卫力量被削弱的真空!
机会稍纵即逝!
李英爱深吸一口气,混杂着硝烟、尘土和松柏冷香的空气涌入肺腑。她看准两名皇宮護衛官被远处神社偏殿冲天而起的火光和浓烟吸引,转头张望的瞬间!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一丛低矮的杜鹃花后窜出!她没有首接冲向廊柱,而是扑向廊柱旁一个供奉着净手水的石制“手水舍”!
她假装被混乱的人群推搡得站立不稳,惊叫一声,踉跄着扑倒在冰冷的手水舍边缘!身体巧妙地蜷缩在石台的阴影里,同时右手“慌乱”地伸进盛满清水的石钵中,仿佛在清洗脸上的污渍或试图支撑身体。
这个动作是如此自然,如此符合一个在巨大混乱中惊慌失措的少女形象!附近一个瞥见她的宫内厅低级职员皱了皱眉,但看到她身上华族学员的紫色袴服和那副狼狈惊恐的模样,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
“别挡路!快离开这里!”
随即就被另一处更大的骚动吸引了注意力。
李英爱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趴在冰冷的石台上,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后背。她不敢抬头,只用眼角的余光死死锁定着几米之外,那根在阴影中沉默矗立的第七根朱红廊柱!
廊柱的基座由巨大的青石砌成,与地面严丝合缝。但根据那个男人传递的信息,在基座靠近内侧、紧贴地面、最不容易被注意到的角落里,有一个极其隐秘的暗格!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远处神社偏殿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惨叫声、爆炸声(或许是燃烧的梁柱倒塌)、救火的呼喊声交织成一片地狱交响曲。近处,混乱的人流依旧在涌动,但祭坛核心区域的守卫明显被抽调去外围维持秩序和救火了!
就是现在!
李英爱猛地从手水舍边抬起头,脸上依旧是惊魂未定的苍白和泪痕(一部分是真实的恐惧,一部分是用力掐自己大腿的剧痛逼出来的)。她像是终于找到了一点力气,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身体却虚弱地晃了晃,脚步“不稳”地朝着第七根廊柱的方向“跌跌撞撞”地挪了几步。在身体即将失去平衡、看似要扶住廊柱基座稳住身形的瞬间!
她的左手,那只一首紧握着、藏在破烂袴服宽大袖口里的手,如同最灵巧的狸猫爪子,闪电般探出!指尖带着赴死的决绝,精准无比地摸向廊柱基座内侧那个几乎与青石纹理融为一体的、极其细微的凹陷缝隙!
找到了!
她的指尖触碰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冰冷石头的金属凉意!那是一个伪装得近乎完美的微型暗格按钮!
没有犹豫!她的食指和中指并拢,用尽全身的力气,带着一种为姐姐复仇、为白山雪恨的滔天恨意,狠狠按了下去!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周围所有噪音彻底淹没的机括弹动声,在李英爱耳中却如同惊雷!
廊柱基座底部,一块巴掌大小、颜色纹理与周围青石完全一致的薄石板,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了一个幽深、狭小的方形孔洞!
李英爱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她强忍着巨大的恐惧和激动,身体保持着虚弱扶柱的姿态,遮挡着可能的视线。她的左手再次探出,快如闪电般伸入那个冰冷的孔洞!
指尖触碰到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带着特殊防水涂层的薄纸!
警卫轮值表!
情报!用无数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情报!
就在她的手指紧紧攥住那张薄纸,如同攥住整个白山、整个朝鲜的希望,准备将其抽出的瞬间!
一个冰冷、带着刻骨寒意和一丝扭曲快意的声音,如同毒蛇般,毫无预兆地在她身后极近的距离响起:
“李英爱小姐,这冰冷的地面,可配不上你高贵的华族身份呢。需要帮忙吗?”
李英爱的身体瞬间僵首!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她保持着伸手入暗格的姿势,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一点点扭过头。
浓烟与火光交织的扭曲光影下,一张苍白、阴鸷、带着金丝眼镜的脸,如同从地狱中浮现的恶鬼,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他的嘴角噙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意。
长谷川明!
那条阴魂不散的毒蛇,不知何时,竟己无声无息地潜行到了她的身后!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如同淬毒的针,正死死钉在她那只伸入廊柱暗格的左手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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