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时间，第二天下午，距离比赛开场仅剩三小时。
柏林市郊，柏林联合预备训练场（一线队主力正在林务所畔球场训练）。
灰暗阴沉的天空飘着冷硬的雨丝。
一辆覆盖着厚重帆布，印着“H.E.重型设备租赁公司”硕大LOGO，如同移动堡垒般的超重型平板拖车，发出涡轮增压引擎特有的低沉咆哮，碾过训练场入口湿漉漉的水泥路，在隔离安保惊愕的注视下，缓缓停在了训练场内部一片指定用于大型修缮的空旷水泥坪上。
嗤——
液压支撑脚架沉重下放的金属挤压声刺穿雨幕。
拖车尾部厚实的液压升降板带着钢铁特有的呻吟，缓缓下降斜搭在湿漉漉的地面。
咚！咚！咚！
巨锤撞击钢锭般的脚步声从升降板上传来，每一步都沉重如同小型地震。
一双包裹着粗糙工装裤的、如同古代巨猿般布满力量感的长腿踏上了柏林联合的土壤。
向上看去——威尔·怀特！
极其夸张的钢铁防护——厚重的特制防撞护腰（包裹着整个腰背和侧肋）！
覆盖肩膀和整个手臂外侧的、类似挖掘机破碎锤作业人员才会佩戴的、带有增强陶瓷防撞片的大型机械冲击缓冲臂铠！
脖子上带着皮革与特种钢绞绳结合锻造的高强度防护项圈！头上甚至扣着一顶特制加固、前端带有防冲击缓冲层和网格保护面罩的黄色安全施工头盔！
整体造型与其说是球员，更像是一个从赛博坦星球穿越来的、进行高危深孔钻探作业的人形重型工程机械！
在他沉重的步伐踩踏过的湿漉地面，留下清晰的、深陷的防滑铁靴印痕。
江宸紧紧跟在旁边，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宽大得几乎拖地的蓝色柏林联合俱乐部后勤人员反光背心，像个小丑。
但他手里紧紧攥着的正是那张技术总监盖章的、印着怀特名字的替补名单电子副本打印件！
那张写着Will White和24号的纸片，是唯一的护身符。
“你！就是他妈的威尔·怀特？！24号？！”
主裁判布兰德特是一个光头锃亮、脖子粗短红脸如同怒目金刚的大胡子中年男人。
他一手紧紧捏着刚刚从技术总监助理那里拿到的、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比赛名单原件，上面“怀特”的照片模糊得像通缉犯。
另一只厚实得如同熊掌的手，粗暴地指向怀特那身比橄榄球护具还夸张的工程装备，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江宸脸上，“这他妈是橄榄球还是冰球？！这是足球！！你他妈给我套个安全帽？！拆楼公司来的挖掘机手吗？！这身装备违规！必须给我脱掉！”
刺耳的巨大警笛声从训练场大门方向猛地撕裂空气！声音穿透雨幕，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现场每个人的心脏上！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扭头望去！几辆车身印着醒目“A.D.A.C全德汽车俱乐部道路救援（紧急道路损毁事故响应）”橙黄色LOGO的大型救援工程车、闪烁着刺眼的红蓝爆闪灯，碾过训练场入口的水洼，轰鸣着冲了进来！
其中一辆车上跳下几个穿着明黄色防水工程服的技术主管人员，表情严肃，手里捏着一台仪器，对着训练场主体大楼边角刚刚被那辆联邦快递重卡撞弯的一处钢制承力架辅助结构柱进行着测量：
“现场应急通告！请所有人立即远离训练区东侧建筑！A.D.A.C道路监测中心判定：该区域钢制承力结构柱在昨天中午撞击后出现无法忽视的疲劳应力和应力裂纹增生点！存在潜在倾覆风险！必须立即由重型工程车进行钢箍加固应急作业！无关人员立即疏散！”
那技术主管扬了扬手里还在跳动着警告数值的探测器显示屏！上面红色的裂纹模拟图触目惊心！
训练场上瞬间一片混乱！
比赛监督，助理裁判，几名联盟工作人员，包括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主裁布兰德特，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惊疑不定地看向那摇摇欲坠的巨大钢柱。
工程车的黄色警戒隔离带被迅速拉了起来！发出嗡嗡的电流声。
混乱中。
江宸如同一条湿冷的泥鳅，抓住这千分之一秒的机会，猛地一步跨到因救援队突然出现而短暂分神的主裁判布兰德特面前。
把那张印着技术总监签章和大红俱乐部印章的名单副本，几乎怼到了布兰德特那张愤怒的脸上！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尖锐和一种不容置疑的荒谬逻辑：
“脱装备？！布兰德特先生！看清楚这是谁签的字！戈格尔总监！我们签他的目的就是防止他拆楼！这身装备是俱乐部的硬性规定！是保护球场设施的安全措施！拆了？！下一轮德乙比赛被取消的危险就扛在你肩膀上？！”
江宸指着不远处重型工程车刚刚放置的巨大折叠钢板支撑架和那刺耳的警示灯：“钢柱撑不住了！怀特这身也脱不得！规矩？规矩和这座马上要塌的训练馆比！你选哪个？！让他上场！带着头盔！穿着护甲！还是让全队现在撤离球场放弃这场价值连城的保级关键战？！选！”
布兰德特那张愤怒的红脸瞬间僵住了，如同被重卡碾过去。
他拿着名单的手开始微微发抖，看看那岌岌可危、正在被工人紧急围上黄色隔离带进行加固支撑的巨大钢柱，又看看眼前名单复印件上戈格尔那醒目而霸道的签章和大红印章，再看看这个套着工程装甲的“球员”……
这个诡异的24号……他的目光在那顶可笑的安全帽缓冲层，和前面布满裂痕的钢柱之间来回扫视，脸部肌肉因为极致的愤怒和荒谬感剧烈扭曲！
几秒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布兰德特猛地吸了一口气，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他看着江宸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毫不退缩的眼睛，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撕裂出来的、充满屈辱和无奈的嘶哑裁定：
“……他妈的！……戴……戴着！！给我滚去替补席坐好！别他妈让我看见他弄坏任何东西！！”
他重重地在那张名单上怀特的名字旁边，打了个一个歪歪扭扭的“√”号和备注“违规护具申请特批（安全原因）”。
耻辱性的许可！但许可！
江宸的心脏如同卸下万吨巨石！他二话不说，立刻拖着套着“工程机甲”如同行走的钢铁堡垒般的威尔·怀特，在布兰德特充满杀气的眼神盯防、和全场所有被应急隔离带吸引而来的工作人员、比赛监督那混杂着惊愕、困惑与一丝看外星人降临的目光聚焦下，一步一步，如同巨大的史前巨兽走进现代化的斗兽场，走到了柏林联合那冰冷的客队替补席！
哐当！怀特沉重地落坐在那张标着“24”号的铁制硬板凳上。
安全帽缓冲前部的冰冷网格面罩下，一双空茫混沌的瞳孔，穿透朦胧的雨丝和纷乱的隔离带，毫无焦点地落在场地远端，那片正被慕尼黑1860队穿着蓝白条纹球衣的队员踩踏热身、看起来脆弱无比的禁区弧顶区域。
那感觉……仿佛原始人看到了即将撞毁在自己石棒下的、新石器时代的薄皮陶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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