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半夏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每个人的心脏，冻僵了血液，凝固了呼吸。
“福王府。”
“福王府的……百草园。”
“那里，有最后一株……活的七星海棠。”
福王府？！活的七星海棠？！
陈小串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威远镖局的高墙在李铁山的凶威下或许还算安全，但福王府？！那是真正的龙潭虎穴！是临安城权力金字塔的顶尖！是比秦相府邸更令人敬畏的存在！
潜入王府？偷盗御赐珍药？这和提着灯笼闯炸药库有什么区别？！一旦败露，别说救林晚意，他们所有人，连同整个威远镖局，都得被碾成齑粉！
“苏姑娘……这……”李铁山铜铃大眼瞪得滚圆，虬髯都炸了起来，“去福王府偷东西？！这……这不是找死吗？！俺老李不怕死！但也不能带着兄弟们往火坑里跳啊！”他声音洪亮，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本能的抗拒。
柳青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抱着“奇香居”招牌的手都在抖，嘴唇哆嗦着：“福……福王府……擅闯王府，形同谋逆……诛九族的大罪啊……”
苏半夏没有理会他们的惊骇和恐惧。她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冰冷彻骨的决绝。她走到林晚意床边，再次搭上那冰冷得几乎没有脉搏的手腕，声音平静得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她的脉象，如同风中残烛。‘蚀心腐’的混毒己经与之前‘蛇枯藤’的余毒彻底纠缠爆发，侵入心脉。没有七星海棠露中和拔毒，再辅以百年石乳化开药力，至多……撑不过十二个时辰。”她抬起眼，目光扫过陈小串、李铁山、柳青，最后落在林晚意苍白如纸的脸上，“十二个时辰后，心脉枯竭，神仙难救。”
十二个时辰！一天一夜！
冰冷的绝望如同沉重的铅块，再次压了下来。威远镖局的大厅里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丫蛋压抑的、如同小兽般的啜泣。
陈小串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疼痛，勉强维持着清醒。他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的林晚意，看着她那痛苦紧蹙的眉头，仿佛又看到了鬼宅里石头拼死保护她的呓语，看到了御史府那场被刻意掩盖的血色屠杀……她是唯一的证人！是扳倒秦相唯一的希望！她若死了，所有的血仇都将沉入深渊，而他和石头，也将永远活在秦相那无形的阴影和追杀之下！
去福王府偷药，九死一生！不去，林晚意必死无疑，他们所有人也迟早会被秦相的势力碾碎！
横竖都是死路！
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狠戾之气，如同沸腾的岩浆，猛地冲上陈小串的头顶！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犹豫！他眼中瞬间爆发出疯狂决绝的光芒！
“我去！”陈小串的声音嘶哑而坚定，如同从喉咙里磨出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凶狠！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串子兄弟！你疯了？！”李铁山失声吼道。
“我没疯！”陈小串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李铁山，“林姑娘不能死！她死了，我们所有人都得完蛋！福王府是龙潭虎穴，但也是唯一的生路！我去偷！成与不成，都是我陈小串一个人的事！与镖局无关！与你们无关！”
“放屁！”李铁山勃然大怒，蒲扇般的大手狠狠一拍桌子，震得茶碗乱跳，“你当俺李铁山是什么人？！贪生怕死之辈？！俺说了！在俺这镖局里，你们就是俺的兄弟！要死一起死！要去一起去！”他铜铃眼圆睁，虬髯贲张，浑身散发着狂暴的气息，“不就是个王府吗？！俺倒要看看，是王府的墙硬，还是俺老李的拳头硬！”
“李镖头！”陈小串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随即被更大的焦灼压住，“你不能去！你是镖局的主心骨！你去了，目标太大！万一出事，整个镖局就完了！我一个人去，目标小，反而有机会！”他转向苏半夏，语速飞快，“苏姑娘！我需要王府百草园的地图！越详细越好！还有……那株七星海棠的样子！采摘需要注意什么？”
苏半夏深深地看了陈小串一眼，那清冷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波动了一下，但转瞬即逝。她没有废话，立刻走到桌边，铺开一张纸，拿起笔。她画得极快，线条简洁却精准，很快勾勒出一幅王府后园的简图，重点标注了百草园的位置和几处可能的守卫点。又在旁边画了一株形态奇特的植物——枝叶纤细如兰，顶端却结着一簇冰晶般透明、内部隐有血丝流动的奇异花朵。
“百草园在王府西北角，靠近后墙，相对偏僻。园内多奇花异草，守卫巡视间隔约一炷香。七星海棠性喜阴寒，植于园内最深处一方寒潭边。花茎脆弱，需以玉刀齐根切下，不可沾染铁器，否则药性尽失。采摘后，需以寒玉盒盛放，方能保存药力。”苏半夏的声音快速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关乎成败生死。
“寒玉盒？”陈小串眉头紧锁。
“我有。”苏半夏从药箱底层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莹白、触手冰凉的玉盒，“这是备用的。”
陈小串接过玉盒，入手一片沁骨的冰凉，仿佛握着一块寒冰。他小心地收好地图和玉盒，目光再次扫过床上的林晚意，最后定格在李铁山和柳青脸上。
“李镖头，柳青，拜托你们，守好镖局！守好石头和林姑娘！如果我天亮之前没回来……”陈小串的声音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就当我陈小串……从没来过！”
“串哥！”柳青哽咽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串子兄弟！”李铁山虎目含泪，重重一拳砸在自己胸口，“俺李铁山对天发誓！只要俺还有一口气在，就没人能动这镖局里的人一根汗毛！你……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陈小串不再多言，重重点头。他走到丫蛋身边，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小丫头抬起头，大眼睛里满是泪水，紧紧抓住他的衣角：“串哥……别走……丫蛋怕……”
“丫蛋乖，”陈小串声音有些发哽，“串哥去给林姐姐找药，很快就回来。你乖乖听苏姐姐的话，照顾好林姐姐和石头哥。”
他狠心掰开丫蛋的小手，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客房，走向那沉沉的、杀机西伏的夜色。
夜，深沉如墨。乌云遮蔽了星月，只有临安城零星的灯火，在浓重的黑暗里如同鬼火般明灭。
陈小串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幽灵，凭借着苏半夏画出的地图和模糊的记忆，在迷宫般的街巷中穿行。他避开了灯火通明的大道，专挑最阴暗、最狭窄的背街小巷，身影在残垣断壁和堆积的杂物间快速移动。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凝神屏息，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可疑的声响。怀里的寒玉盒紧贴着胸口，带来冰冷的触感，也提醒着他此行的凶险和沉重。
福王府那巍峨的轮廓，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渐渐出现在视野尽头。高耸的朱红围墙如同天堑，墙头上隐约可见巡逻侍卫盔甲的反光。府邸西周更是空旷，几乎没有任何遮蔽物。
陈小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潜伏在距离王府后墙百步开外的一片荒废菜地沟渠里，冰冷的泥水浸透了裤腿也浑然不觉。他仔细观察着围墙上的动静。果然如同苏半夏所料，王府的守卫极其森严，墙头每隔一段距离就有持戈侍卫肃立，更有巡逻小队沿着墙根来回巡视，灯笼的光晕在黑暗中划出警惕的轨迹。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陈小串如同最有耐心的猎手，静静蛰伏。终于，他捕捉到了巡逻队交接时一个短暂的空档！两队侍卫在西北角墙下碰头，低声交谈了几句，其中一队转身离去，另一队则刚刚开始新的巡逻路线，视线暂时扫向另一侧！
就是现在！
陈小串眼中精光一闪！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从沟渠中弹射而出！他没有冲向最近的围墙，而是如同狸猫般扑向距离西北角稍远一点的一处墙根阴影！那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建筑材料和枯枝败叶！
他借着冲刺的惯性，双脚在粗糙的墙面上一蹬，身体拔地而起！双手如同铁钩，精准地抓住了墙头一块略微凸起的砖缝！双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配合腰腹猛地一挺！整个人如同轻盈的壁虎，悄无声息地翻上了高达丈许的王府围墙！
整个动作快如闪电，一气呵成！落地时更是轻如狸猫，蜷缩在墙头阴影的垛口后面，屏住呼吸！
墙下，刚刚完成交接的巡逻队，灯笼的光晕正从不远处缓缓扫过，丝毫没有察觉头顶刚刚掠过一道鬼魅般的身影。
陈小串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迅速辨认了一下方向，按照地图的指引，朝着西北角那片相对偏僻的区域潜行而去。王府内亭台楼阁，假山水榭，错落有致，在黑暗中勾勒出模糊而威严的轮廓。他如同行走在巨兽的脊背上，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之上，凭借着阴影和花木的掩护，小心翼翼地避开偶尔经过的侍女和提着灯笼巡查的侍卫。
终于，一股带着泥土和奇异草木混合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百草园到了！
园门虚掩着，里面寂静无声。陈小串侧身闪入，反手轻轻掩上门。园内果然如同苏半夏所说，奇花异草遍布，在微弱的星光下散发着朦胧的光泽和奇异的幽香。他不敢点灯，凭借着地图的记忆和模糊的视线，朝着园子最深处摸索。
越往里走，空气越发阴冷潮湿。很快，一方不大的寒潭出现在眼前。潭水漆黑如墨，散发着幽幽的寒气。寒潭边，几株形态奇特的植物在夜风中摇曳。陈小串的目光瞬间锁定在其中一株上！
纤细如兰的枝叶，顶端簇拥着几朵冰晶般透明、在黑暗中仿佛自身散发着微弱莹光、内部隐隐有血色脉络流动的奇异花朵！正是七星海棠！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昏了陈小串的头脑！他几乎要忍不住冲过去！但仅存的理智死死拉住了他！他强迫自己冷静，再次仔细确认周围环境。寒潭边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
他不再犹豫，从怀里掏出苏半夏给的寒玉盒和一把小小的、玉质的、边缘极其锋利的刀片（也是苏半夏准备的）。他屏住呼吸，如同朝圣般，一步步靠近那株在黑暗中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奇花。
冰晶般的花瓣触手冰凉。陈小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着玉刀的手微微颤抖。他看准那最的一簇花茎，玉刀对准根部，手腕沉稳，用力一划！
“铮！”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琴弦崩断的脆响！
那簇冰晶般的花朵应声而落！陈小串眼疾手快，另一只手早己打开寒玉盒，精准地将掉落的花朵接住！花朵落入玉盒的瞬间，一股更加清冽、更加浓郁的奇异苦香混合着寒气弥漫开来！
成了！
陈小串强压下狂跳的心脏，迅速合上寒玉盒！入手一片刺骨的冰凉！成了！救命的药引到手了！
巨大的喜悦和逃出生天的希望瞬间将他淹没！他不敢有丝毫停留，将玉盒贴身藏好，转身就朝着来路疾退！
然而，就在他刚刚转身，踏出寒潭范围，准备沿着原路返回的瞬间——
“什么人？！胆敢擅闯王府禁地？！”
一声炸雷般的厉喝，如同晴天霹雳，猛地在他前方不远处炸响！
紧接着，几盏明亮的灯笼瞬间亮起！刺眼的光线如同利剑，瞬间撕裂了园中的黑暗！将陈小串的身影暴露无遗！
只见前方小径拐角处，三名身穿王府侍卫皮甲、手持明晃晃腰刀的彪形大汉，如同凭空出现般，拦住了去路！为首一人豹头环眼，满脸横肉，眼神凌厉如刀，死死锁定在陈小串身上！他手中的腰刀己然出鞘半尺，寒光闪闪！
糟了！被发现了！
陈小串的心瞬间沉入谷底！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对方有三个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而他，赤手空拳，怀里还揣着要命的赃物！
跑！必须跑！
陈小串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转身，不再朝着原路，而是朝着百草园更深处、靠近王府后墙的方向发足狂奔！那里围墙更高，但也是唯一的生路！
“站住！拿下他！”为首的侍卫头目怒吼一声，三人如同离弦之箭，瞬间追了上来！沉重的脚步声和铠甲摩擦声在寂静的园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陈小串将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在奇花异草间疯狂穿梭！枝叶抽打在脸上生疼也浑然不顾！他能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呼吸声！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巨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
“小子！你跑不了！”一声狞笑在脑后响起！劲风袭来！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凌厉的掌风，狠狠抓向他的后心！
陈小串亡魂皆冒！他猛地一个狼狈的懒驴打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抓！身体在湿滑的草地上滚出老远，沾了一身泥泞！
“围住他！别让他跑了！”侍卫头目厉声指挥！另外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如同饿虎扑食，再次包抄上来！腰刀在灯笼的光线下闪烁着死亡的寒芒！
前有追兵！左右包夹！身后是冰冷的寒潭！退无可退！
陈小串背靠着一丛茂密的、散发着奇异辛辣气味的灌木（似乎是某种药用的胡椒木？），剧烈地喘息着，眼中充满了绝望和疯狂！完了！彻底完了！难道真要死在这里？！
不！不能死！林晚意还等着药！石头还躺着！丫蛋还在哭！他不能死！
一股被逼到绝境的凶戾之气再次爆发！陈小串的目光猛地扫过身边那丛散发着浓烈辛辣气味的灌木！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瞬间闪过脑海！
拼了！
他猛地从地上抓起一把湿泥！狠狠朝着离他最近、正狞笑着扑上来的一个侍卫脸上砸去！
“找死！”那侍卫下意识地挥刀格挡飞来的泥块，动作微微一滞！
就是这一滞的瞬间！
陈小串如同疯虎般扑了上去！但他扑向的目标，却不是侍卫！而是旁边那丛茂密的、枝叶间结满了一簇簇细小红色浆果的辛辣灌木！
他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死死抓住灌木最粗壮的一根枝条，然后猛地向后、向下，用尽全身的力气和体重，狠狠一掰！
“咔嚓——！”
坚韧的枝条应声而断！无数细小的、鲜红的、散发着浓郁辛辣气息的浆果如同被激怒的马蜂，随着枝条的断裂和剧烈的晃动，天女散花般朝着三个扑来的侍卫劈头盖脸地爆射而去！
“噗噗噗噗——！”
如同下了一场辛辣的红色冰雹！
“啊——！我的眼睛！”
“咳咳咳……什么鬼东西？！”
“辣！好辣！咳咳……”
猝不及防之下！三个侍卫瞬间中招！细小的、饱含辛辣汁液的浆果精准地射入他们的眼睛、鼻孔、嘴巴！那霸道无比的辛辣刺激瞬间爆发！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最脆弱的黏膜！
剧烈的疼痛和难以忍受的辛辣刺激让三个彪形大汉瞬间失去了战斗力！他们惨叫着，如同被滚油泼到的虾米，痛苦地捂住眼睛，弯下腰剧烈地咳嗽、干呕、涕泪横流！手中的腰刀“当啷啷”掉在地上！
机不可失！
陈小串甚至顾不上看战果，猛地从地上弹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记忆中后墙的方向亡命狂奔！身后的惨叫声和咒骂声如同最强劲的鞭子，抽打着他透支的身体！
快！再快一点！
后墙近在眼前！比前院的围墙更高！更光滑！没有任何借力点！
陈小串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猛地加速，朝着围墙狠狠撞去！在即将撞上墙体的瞬间，他双脚奋力蹬地，身体高高跃起！双手拼命向上抓挠！
指尖在冰冷光滑的墙面上徒劳地划过！身体因为巨大的惯性重重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完了！够不着！陈小串的心瞬间沉入万丈深渊！
“他在那边！抓住他！”身后，侍卫头目强忍着剧痛和辛辣，嘶哑着嗓子怒吼！脚步声再次逼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万念俱灰之际——
“嗯？何人在此喧哗？”
一个略带慵懒、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突然从围墙上方响起！
这声音并不大，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和混乱！
陈小串猛地抬头！
只见高耸的王府后墙墙头，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身着便服，身形略显清瘦，负手而立。夜风吹拂着他花白的鬓角和宽大的袍袖。灯笼的光芒从下方斜斜映照上去，勾勒出他半明半暗的侧脸轮廓，平静，深邃，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俯视众生的漠然。
福王爷！
陈小串的血液瞬间冻结！如同被冰封的河流！他僵在墙根下，如同被钉在了耻辱柱上！最后的生路，撞上了最可怕的煞神！
墙下的三个侍卫也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强忍着痛苦，慌忙跪倒在地，声音因为恐惧和辛辣而变调：“王……王爷！有……有贼人擅闯百草园！盗……盗取……”
福王爷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探照灯，缓缓扫过墙下狼狈不堪、浑身泥泞、眼中充满绝望和惊恐的陈小串。那目光在他沾满红色浆果汁液的手上停留了一瞬，又掠过地上那三个涕泪横流、狼狈不堪的侍卫。
最后，那深邃平静的目光，定格在陈小串怀中，那因为剧烈奔跑和撞击而微微敞开衣襟、露出的一角——那个散发着冰冷寒气的莹白寒玉盒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也仿佛停止了流动。只有夜风穿过园中草木，发出呜咽般的轻响。
福王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喜怒。他只是静静地俯视着墙下如同困兽般的年轻人，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本王的后园，何时成了市井小儿的……烤场？”
“这玉盒里的东西，又是什么？”
“陈小串，你……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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