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尖锐得仿佛能刺穿灵魂的哨音,如同天外惊雷,撕裂了藤王意志笼罩的死寂!
“咻——!”
声音并非来自一个方向,而是仿佛在临安府城中心某处响起,带着一种独特的、震荡心神的韵律,瞬间扩散开来!其穿透力之强,甚至压过了藤王那充满毁灭欲的低沉咆哮!
效果立竿见影!
后院井口处,那几条刚刚探出、缠绕着暗金纹路、散发着毁天灭地气息的粗壮藤蔓主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猛地一僵!藤蔓表面那些如同活物般蠕动的紫黑色血管纹路,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随即又剧烈地明灭闪烁起来!
藤王那充斥天地的暴虐意志中,那股令人窒息的贪婪和毁灭欲,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被一种极其清晰、极其强烈的忌惮和惊怒所取代!那感觉,就像一头被强行从美梦中惊醒、又被狠狠踩了尾巴的远古凶兽!
“呜——!”
一声短促、不甘、却带着明显退意的低沉嘶鸣,如同闷雷般从井底深处滚过。那几条探出的暗金纹路藤蔓猛地回缩!如同受惊的毒蛇,迅速没入那翻滚着浓烈黑烟与无数狂舞藤蔓的井口深处!
紧接着,废墟各处那些破土而出、疯狂攻击的暗青色藤蔓,也如同接到了至高无上的指令,攻势骤然停止!它们如同失去了支撑的软体动物,迅速地、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滑腻声,收缩回地面破开的孔洞之中!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孔洞和一片片被污血、粘液浸染的狼藉地面。
那股令人绝望的阴寒威压,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废墟之中,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众人粗重惊恐的喘息、以及柳青脖颈伤口处汩汩冒血的微弱声响。
劫后余生。
巨大的反差让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呆滞。
“咳…咳咳…”陈小串第一个反应过来,怀中的册子散发的温润光芒己然微弱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藤王退去,那股支撑他的暖流也迅速沉寂下去。后背被藤蔓抽打、又被最后一击擦伤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混杂着尘土从嘴角溢出。但他死死捂住胸口,册子和紧贴着的幼苗,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柳先生!”石头巨大的身躯如同虚脱般晃了晃,他顾不得自己双臂崩裂流血的伤口,踉跄着扑向瘫倒在地、气息奄奄的柳青。看到柳青脖颈上那个恐怖的、还在不断涌出黑紫色粘稠血液的伤口,以及他那灰败死寂的脸色,石头这个铁塔般的汉子,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柳先生!你醒醒啊!你别吓俺!”
苏半夏同样脸色煞白如纸,右臂的灼伤和刚才的剧烈动作让她痛得冷汗涔涔。但她强撑着,几乎是爬到了柳青身边。她伸出颤抖的左手,指尖迅速搭上柳青的颈侧。触手冰凉,脉象微弱混乱到了极点,如同狂风中的蛛丝,随时会彻底断绝!更有一股浓烈的阴寒死气,正从那自残的伤口处疯狂蔓延,吞噬着他仅存的生命之火!
“快!止血散!金疮药!还有…生石灰!快!”苏半夏的声音嘶哑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她左手飞快地点向柳青伤口周围的几处大穴,试图延缓血液的流失和死气的蔓延,但效果微乎其微。那伤口蕴含的,是柳青自身生命精元混合了蛊毒残根本源的自毁力量,寻常药物根本无效!
阿福早己吓得魂飞魄散,此刻听到命令,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连滚爬爬地冲向存放药物的角落废墟,疯狂翻找。
“册子…册子的光…”陈小串挣扎着挪到柳青身边,急切地看向苏半夏。刚才那温润光芒能驱散他体内的阴寒,或许对柳青也有用?
苏半夏看了一眼陈小串死死捂住的胸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随即沉重地摇头:“太微弱了…而且…柳师兄这伤…是本源崩毁…外力难入…”她看着柳青脖颈伤口处不断渗出的黑紫色血液,那血液似乎带着极强的腐蚀性和死气,连她用来点穴止血的布条都在迅速变黑、朽坏!
“难道…难道真的…”陈小串看着柳青那越来越灰败的脸色,心如刀绞。柳青是为了唤醒他,为了阻止藤王,才选择了如此惨烈的自毁!
“不!有办法!”苏半夏眼中骤然闪过一丝狠厉决绝的光芒,如同濒临绝境的孤狼!她猛地看向陈小串怀里,“幼苗!那株幼苗!它现在怎么样?!”
陈小串一愣,这才想起怀里还有个大麻烦。他忍着剧痛,小心翼翼地松开捂着胸口的手,将紧贴着册子的幼苗掏了出来。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那株小小的灵根幼苗,此刻的状态比柳青好不了多少。原本翠绿如玉、流转着温润金芒的嫩叶,此刻变得黯淡无光,叶面布满了细密的枯黄裂纹,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成灰。最恐怖的是它的根部!
根部裹着的那一小团泥土早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的暗青色根须碎片!这些碎片如同贪婪的水蛭,死死缠绕、甚至深深刺入了幼苗本身那微弱纤细的根须之中!幼苗原本淡金色的根须,此刻大部分己经被染成了诡异的暗青色,散发着与柳青伤口处同源的、令人心悸的阴寒污秽气息!只有最核心的一小段根须,还在顽强地闪烁着极其微弱的金芒,如同在污浊泥潭中苦苦挣扎的萤火虫,抵抗着那些碎片疯狂的侵蚀和同化!
这株幼苗,正在被柳青体内散逸出的蛊毒残根碎片强行污染、吞噬!它自身那点微薄的生机,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被这污秽的洪流彻底淹没!
“它…它在吃我的苗!”石头看着幼苗根部那恐怖的景象,又惊又怒。
“不!它在自救!也在…救柳青!”苏半夏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笃定和孤注一掷!她死死盯着幼苗根部那核心处顽强闪烁的金芒,以及那些疯狂蠕动的暗青色碎片,脑中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谬的念头瞬间成型!
“陈小串!把苗给我!快!”苏半夏伸出左手,眼中闪烁着不顾一切的光芒。
“苏姑娘!你要做什么?!”陈小串心头涌起强烈的不安。
“没时间解释了!相信我!这是唯一的机会!”苏半夏厉声道,语气不容置疑,“石头!按住柳师兄的头!别让他动!”
石头虽然不明所以,但对苏半夏的信任压倒了一切,他立刻用蒲扇般的大手,极其小心地、却无比稳固地固定住柳青的头颈。
陈小串看着苏半夏那双决绝的眼睛,一咬牙,将手中那株根部缠绕着恐怖污秽、奄奄一息的幼苗递了过去。
苏半夏左手接过幼苗,动作快如闪电!她没有丝毫犹豫,左手拇指的指甲在食指指腹上狠狠一划!
鲜血瞬间涌出!
但这鲜血,并非寻常的鲜红!而是在涌出的刹那,便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淡金色光晕!这光晕中蕴含的气息,竟与灵根幼苗核心处那点微弱的金芒同源!这是昨夜灵根幼苗血泪融入她体内后,残存的一丝、真正属于灵根本源的精粹!
苏半夏忍着指尖的剧痛和体内骤然传来的虚弱感,将流血的指尖,猛地按在了柳青脖颈那自残的、不断涌出黑紫色污血的伤口边缘!
“以吾残血…引灵归元…!”
她口中发出一声低沉的、仿佛带着古老韵律的轻叱!指尖那带着淡金色光晕的鲜血,如同引路的灯塔,瞬间吸引了柳青伤口处涌出的、蕴含着蛊毒残根本源和柳青自身生命精元的污秽血液!
更令人惊骇的是!
苏半夏左手握着的、根部缠绕着无数暗青色根须碎片的灵根幼苗,仿佛受到了致命的吸引!它那核心处顽强闪烁的微弱金芒骤然亮起!那些疯狂蠕动、缠绕着它的暗青色根须碎片,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猛地从幼苗根部脱离,化作无数道细小的、暗青色的流光,顺着苏半夏按在柳青伤口边缘的指尖鲜血,疯狂地涌入了柳青的伤口之中!
“呃啊——!!!”昏迷中的柳青发出一声更加痛苦、仿佛灵魂被撕裂的惨嚎!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按住!”苏半夏脸色惨白如金纸,身体摇摇欲坠,却死死咬住牙关,左手如同铁铸般纹丝不动!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污秽的蛊毒碎片,正带着强烈的吞噬本能,通过她的血为桥梁,疯狂涌入柳青的体内!它们在吞噬柳青仅存的本源,但更是在…追逐着柳青体内那属于藤王印记的本源力量!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这无异于饮鸩止渴!是在柳青体内引爆另一场更可怕的战争!
但苏半夏赌的就是这一点!赌这株灵根幼苗那点核心的、不屈的灵性!赌它在被污染吞噬的绝境下,会本能地驱使这些被它短暂“污染同化”的蛊毒碎片,去攻击柳青体内那更强大的、属于藤王的印记!以毒攻毒!用蛊毒残根的碎片,去对抗蛊毒残根的本源!
这是死中求活的唯一生机!
幼苗根部那点核心的金芒,在碎片脱离的瞬间,似乎明亮了一丝。但它的叶片,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枯黄、黯淡!它在透支自己最后的力量,驱动这场危险的“借刀杀人”!
就在这惊心动魄、以命搏命的救治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
“嗖!嗖!嗖!”
数道破空声响起!
奇香居那早己破碎不堪的大门、院墙豁口处,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七道身影!
来人皆是一身漆黑如墨的紧身劲装,外罩着同样漆黑的、没有任何标识的轻甲。脸上覆盖着只露出眼睛和口鼻的黑色金属面罩,造型冷峻,如同夜枭。他们动作迅捷如风,落地无声,瞬间占据了废墟中几个关键的位置,隐隐将所有人包围在内。冰冷、肃杀、带着铁血气息的威压弥漫开来,虽不如藤王那般恐怖,却如同实质的寒冰,冻结了空气。
为首一人,身形挺拔如标枪,面罩下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冰冷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废墟、昏迷濒死的柳青、正在施救摇摇欲坠的苏半夏、抱着药罐惊恐的阿福、浑身浴血如临大敌的石头,最后,落在了死死捂着胸口、嘴角溢血、警惕望来的陈小串身上。
他的目光在陈小串捂着胸口的手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随即,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从面罩下传出:
“巡城司,夜枭小队。此地发生何事?藤秽异动,何人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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