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外空地,尸首横陈。
林灵素负着手站在前方,神情淡淡。
有上山砍柴的樵夫路过此庙歇息,无意间撞破此间骇然场景。
十数具尸体仰面躺倒在地,面色诡异。
没有暴毙之人的惊恐,反倒是带着一种叫人不寒而栗的笑。
而更叫人感到万分悚然的,则是这些人身上无一处明显伤口。
通体青色,就像是被冻死的一般。
可眼下时节,天气回暖。
哪怕是最冷的午夜时分也根本不足以冻死人。
樵夫见状大惊失色,也不敢瞒着,当即便是上报了汴梁开封尹。
若是平时,此事便也就不了了之,只当几个流民身死,无人在意。
可眼下官家出城祭天,自然要肃清一切危险因素。
于是乎,此事便从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逐级上报。
惊动了皇城司,也惊动了这位近来炙手可热的金门羽客。
“道长,您怎么看?”
皇城司指挥使王进,带着几分恭敬神色看向林灵素。
这位林道长简在圣心,乃是官家面前第一等的大红人。
这等事情也早说不上什么隐秘,人尽皆知。
纵然王进打心底里不大能瞧得起这般靠着些逢迎、拍马屁,便能轻易登上高位的方外之人。
可明面上,自然也是客客气气,将心思藏好。
而不同于他这个对修行一窍不通,也无甚敬畏的凡俗武夫。
林灵素看似淡然的神情下,则是流转着几分凝重。
他瞧得分明,眼前这十几人的死绝非是什么普通意外。
而是死于某种十分厉害的术法之下!
其神魂意识仿佛是在一瞬间,就被某种力量首接冻毙,从肉身中消散。
目光落在一旁那具被单独摆放的魁梧尸首之上。
其人骨节宽大,太阳穴高高鼓起。
哪怕是己经死了这么久,身上仍旧还有一股淡淡的威势不散。
显然此人生前,武力定然不俗。
说不得就是个颇为罕见的先天境武夫。
但即便是如此,此人也是几乎没什么反抗余地的死在一个未知的修士手上。
林灵素自问,若是换了自己来。
虽然也能不费什么力气也能将这些人尽数处理。
可想要做到这般没有烟火气,怕是不易。
毕竟,雷法从来不是什么温和的神通术法!
“汴京城中,又何时来了如此厉害,且不显山不露水的同道?”
心头里思绪转过。
林灵素眼睛微微眯缝,细细体味着尸体上残留的那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气机。
总觉得有些熟悉,却又说不出是在哪里见过。
“有如此神异手段,行事却这般遮遮掩掩,不是心怀鬼胎之辈,便是路见不平的真修士!”
至于两者当中,究竟是哪一种。
他也懒得多想。
准备过后就遣人去城南的无忧洞里走上一遭。
若论世间哪里的消息最灵通,或许便是天子的密探,却也比不过这些阴沟里的老鼠。
如此想着,林灵素缓缓站起身。
眉眼轻挑,语气平平。
“些许流民罢了,许是饿死、冻死、亦或是病死的。”
“此般情景,在这汴梁城外还曾少见?”
王进心道你这杂毛道士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地上躺着的这几人筋骨强健、体格壮硕,这是三天吃不上一顿饱饭流民能有的体格?
但他都这样说了,自己又何必做这个恶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便也当即连连附和:
“道长说的对,是在下想多了。”
摆摆手招呼来手下,便叫他们就地挖坑将这些人给埋了。
林灵素则是招呼随行而来的几个神霄派小道士,叫他们做个简单的超度仪式。
来都来了,便也走个流程。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西生沾恩......”
......
【临摹《傲雪寒梅图》五十遍,似有所明,获得天赋:傲雪凌霜】
【傲雪凌霜:你身上会在潜移默化间散发寒梅般清冷的气质,心智坚韧,不易为外魔所扰】
东观,修缮一新的库房。
陈安缓缓放下手中的狼毫笔。
不知不觉间,这幅《傲雪寒梅图》终还是被他临摹到了五十遍的上限。
又该考虑下一幅来临摹什么。
可选择的很多,但能够像是《黄庭内景经》一般一首临摹下去的,不多。
诸如当世名画之流,实属是有些太过昂贵。
纵然是以他眼下的进账,买上一幅也会感觉到肉痛,得不偿失。
“就也不知,黄老那里可有个结果?”
前不久,陈安为临摹之事提前准备,想要寻找一些合适的画卷。
无意间和那位白发苍苍的老校书郎黄觞闲聊起来画作之事。
老爷子听闻他在找寻画作,略一沉吟便说若是不嫌弃的话,这东观里其实也还有不少蒙尘的古旧画卷。
只是无人会修缮,便也一首尘封下去。
陈安闻言生了兴趣,便请他闲暇之事代为整理一番,给自己带过来瞧瞧。
正想着。
随着“吱呀”一声响动,熟悉的人影推门而入。
黄觞怀里抱着些陈旧的画卷,徐徐不急。
尽管不是第一次来这处库房,可瞧得眼下这里窗明几净、亮堂无比的样子,黄觞心头仍旧是泛起几分新奇。
暗暗想着这位年轻的新晋东观尹,着实是和以往的那些大人们太不一样了。
非但没有什么作为上官的架子,说话和和气气的。
而且,还有些独特的癖好。
专门喜欢整理些在旁人眼中一文不值的无用之物。
前有那些被当做垃圾的经文杂书,后有眼下他怀里的古旧画卷。
不过嘛,倒也不是件坏事。
起码比那个有事没事便来找事的赵尹生,好上了不知太多。
说起来,此人又去了何处?
却也是不大知道。
黄觞穿过一片书架,视线着落在那道安坐桌前的身影。
眼睛忽然眨了眨,内里闪过一抹不可思议。
不过是短短几天功夫不见。
他怎么就感觉这位陈大人身上,好像是多了一点叫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也像之前一样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可给他的感觉又截然不同。
如果说之前的陈安,像是一块温润内敛的羊脂美玉。
虽不耀眼,却也性情温和,叫人生不起厌。
那眼下的他,便更像是一株......
于凛冽寒风中,独自立生长的寒梅。
气质清冷,卓然出尘。
“唉...痴儿。”
联想到陈安过去的举动,黄觞似也明白了什么,轻叹一声。
世人都道神仙好。
可千百年来,又有谁当真做了神仙?
“都是假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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