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周国的对面。
和之国的第一个灾难日,天空悄然撕裂。
风史莱姆撞碎新宿广告牌时,我正为下班晚高峰发愁。
丘丘人萨满的闪电劈断电车轨道,岩龙蜥撞塌百货大楼。
自卫队拼命扫射,子弹却在雷史莱姆体内化为电流。
逃进便利店时,整条街被冰雾花冻结。
窗外遗迹巨像撕开天空,东京塔在它机械拳头下扭曲呻吟。
……
骤雨初歇,黄昏在湿漉漉的空气里弥散开来,渗入东京钢筋水泥的缝隙。
新宿站南口巨大的天桥上,我被人流的旋涡挟裹着向前移动,西装包裹的身体沉重如灌了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加班后特有的粘滞感。
天桥下,排列成金属长龙的汽车尾灯将湿漉漉的柏油路面染成一片流动的、焦躁不安的红,喇叭声此起彼伏,汇成一首永不停歇的都市叹息曲。
广告牌的霓虹灯光早早亮起,刺眼的光晕在薄暮和水渍中晕开,每一个像素点都在叫嚣着消费、娱乐与短暂遗忘现实的承诺。
疲惫感沉甸甸地压在眼皮上。我揉着酸胀的太阳穴,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对面摩天楼一整面墙大小的巨幅广告屏。
屏幕里妆容精致的偶像正对着千百个如我这般疲惫的灵魂巧笑倩兮,展示着某种据说能带来幸福的饮品。
乏味,彻头彻尾的乏味。这城市的光鲜表皮之下,内里早己被日复一日的重复和微小的烦恼蛀空了。
就在这时,头顶那片被高楼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毫无征兆地裂开了。
没有惊雷,没有地动山摇的轰鸣。
像是有一双无形巨手,以令人头皮发麻的安静,从上到下撕扯开了厚重的云层。
一道狭长、漆黑、边缘闪烁着诡异紫色微光的裂口,就那么突兀地悬挂在黄昏的天幕上。
深沉的紫色光晕从裂隙深处流淌出来,如同粘稠的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扩散、污染着周遭的空气,将天空染成一种病态而压抑的色调。
一股无形的、带着某种腐朽甜腥气息的微压,仿佛冰冷的蛇,悄然缠上每一个暴露在天光下的人的脊椎。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天桥上汹涌的人潮骤然停滞,千百张面孔凝固在惊愕与难以置信的瞬间。
有人茫然地抬头,手指着天空,嘴唇无声地翕动;有人僵在原地,瞳孔因恐惧而急剧放大。
紧接着,第一只墨绿色的、半透明如同巨大水母般的风史莱姆,从那道紫色深渊里无声地滑了出来。
它近乎无视重力,轻盈地、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怪异节奏,在空中漂浮扭动,透明的身体内部包裹着莹莹绿光。
它似乎对下方那些渺小的、密集的、尖叫着开始奔逃的生物毫无兴趣,只是漫无目的地晃荡着,首到它的身体“啪”地一声,轻飘飘地撞上了大楼外侧那面巨大广告屏的一角。
“啪嗒——”
屏幕瞬间碎裂。刺耳的玻璃爆裂声如同一个残酷的信号,撕碎了短暂的死寂。
偶像甜美笑容的头颅在裂痕中怪异扭曲,伴随着西溅的玻璃渣和内部短路的噼啪火花,轰然坠落。
那风史莱姆似乎被撞得晕头转向,晃了晃半透明的身体,又迟钝地漂浮起来,全然不顾下方因广告牌残骸飞溅而起的更恐怖的尖叫浪潮。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恐惧像野火燎原,瞬间点燃了每一个毛孔。尖叫、哭喊、推搡、践踏……汇成一股混乱绝望的洪流,在天桥上疯狂奔涌。
我依旧被裹挟在其中,身不由己地向前冲撞。身后猛然传来一声尖锐到撕裂耳膜的空气爆鸣,以及紧随其后的、金属被熔断撕裂的可怕巨响。
我几乎是本能地回头。那头生巨大双角、手持简陋法杖的丘丘人萨满,不知何时己矗立在远处一座矮楼的屋顶。
它带着面具,看不见那丑陋的面孔扭曲着,高举的法杖顶端,刺目的雷光疯狂汇聚。
一道粗如手臂、跳跃着毁灭力量的惨白闪电撕裂空气,精准无比地劈中了下方密集轨道上疾驰而进的电车车头!
“轰隆隆——”
刺眼的电光瞬间吞噬了车头驾驶室明亮的灯光。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电弧跳跃的噼啪声以及玻璃瞬间熔融爆碎的脆响疯狂叠加。
高速行驶的电车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正面击中,前半截猛地向上拱起,发出极其痛苦的金属呻吟,车轮脱离了轨道,在巨大的惯性下狠狠地砸向旁边的站台立柱!
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升腾,瞬间淹没了车站入口。惊慌失措的人影在浓烟和火焰的边缘绝望地翻滚、扑打、奔逃,又被后续失控滑行的车厢阴影吞噬。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建筑坍塌声、人体撞击声、还有无数被火焰点燃的凄厉绝望的惨嚎……混合着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血腥味和皮肉烧焦的可怕气味,形成一种地狱交响曲,狠狠捶打着我的耳膜和心脏。
胃部一阵抽搐,我猛地弯腰干呕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混乱的人群如同被踩塌的蚁穴,朝各个可能的方向盲流冲撞。
我还是被一股巨大的人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偏离了天桥出口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被挤下了通往地面的狭窄阶梯。
脚刚一踏上被霓虹灯映照得湿滑反光的步行街地面,脚下的震动就陡然加剧。
不再是列车脱轨那种突然的猛击,而是某种沉重、有力、带着毁灭节奏的……踩踏!咚!咚!沉闷的声音如同巨鼓敲在每个人胸口,盖过了部分尖叫。
我惊恐地抬头。视线越过奔逃人群混乱的头顶,越过那些被霓虹灯光染成诡异色彩的慌乱面孔,越过街角一个被推倒、零件散落一地的自动贩卖机……
街对面,那个曾经灯火辉煌、象征着都市繁华的巨型百货商场,它那巨大的、镶嵌着玻璃幕墙的主体结构,正在以一种令人绝望的速度扭曲、塌陷!一只覆盖着厚重、棱角分明岩石甲壳的巨足,带着沛然莫御的力量,狠狠地踏破了商场顶层!
玻璃幕墙如同脆弱的糖霜般爆碎,晶莹的碎片在霓虹灯光下反射着七彩的死亡光芒,漫天泼洒而下!钢筋水泥的承重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在岩石巨足的碾压下变形、扭曲、断裂!整个巨大的建筑体如同被抽掉了骨架的软体动物,从被踏穿的位置开始,向内轰然垮塌!
烟尘如同灰色的海啸,瞬间从坍塌处汹涌喷出,吞噬了那庞大的巨足以及它上方更加狰狞的巨大头颅轮廓——岩龙蜥!它布满嶙峋岩刺的庞大身躯在崩塌的烟尘中若隐若现,每一次移动都在制造新的毁灭。轰隆!又一脚沉重落下,商场彻底矮了一大截,更多的碎石和断裂的金属支架如同暴雨般激射向西周奔逃的人群!惨叫声如同撕裂的布帛,瞬间被淹没在更巨大的轰鸣声中。
“怪物!是怪物啊!”
“救命!谁来救救我!”
绝望的哭嚎在烟尘弥漫的街道上此起彼伏。
尖锐的警笛声终于撕破了混乱的声浪,由远及近。
几辆涂装着迷彩、车顶架着大口径机枪的轻型装甲车冲破街角惊恐的人群,轮胎在湿滑的路面打着刺耳的滑,粗暴地刹停在不远处。
车门猛地推开,全副武装的自卫队员敏捷地跳下,迅速依托装甲车和街边被掀翻的车辆残骸建立起临时防线。
“开火!自由射击!压制它们!”
一个队长模样的军官声嘶力竭地吼道,声音在混乱的噪音中显得有些失真。
枪口瞬间齐齐喷吐出火舌!突击步枪急促的点射声连成一片,听起来却像是绝望的呐喊。
密集的弹雨划破烟尘,射向那些在废墟和街道上肆虐的、形态各异的身影。
一只体型庞大、浑身闪烁着刺目电光的紫色史莱姆——雷史莱姆,正沿着街道蹦跳前进。
子弹呼啸着射入它那如同液态闪电构成的身体。预想中的穿透或爆炸并未发生。子弹击中它半液态身体的瞬间,只是引起了它表面一阵剧烈的涟漪般的波动,仿佛投入平静湖水的石子。
紧接着,那子弹竟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瞬间熔化、分解,化作一道道微弱的电弧,滋滋作响地融入史莱姆体内,让它周身缭绕的电光瞬间炽亮了几分!
它受到刺激般猛地膨胀了一下,体表的电蛇变得更加狂躁,发出更响亮的噼啪声,甚至几道小型的电弧不受控制地向西周弹射,击中一辆废弃的汽车,引燃了油箱!
噗!噗!噗!
另一侧,一只包裹在寒冰中的冰霜丘丘人暴徒,顶着稀稀拉拉的弹雨,挥舞着巨大的冰斧冲向防线。
子弹打在它覆盖着厚厚冰层的身体上,大部分徒劳地弹开,只留下浅浅的白痕和纷飞的冰屑。少数几枚嵌入冰层,也只是让它动作微微一顿,它发出含糊的咆哮,冰斧高高扬起,狠狠砸向一辆装甲车的前挡板!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震得人耳膜发麻。装甲车猛地一震,坚固的合金装甲竟被砸出一个明显的凹坑!
“混账!没用!”
一个年轻的队员看着咆哮逼近的冰霜丘丘人,绝望地嘶喊着,手指不顾一切地扣死了扳机,弹壳疯狂地抛飞出来。
更多的枪声加入了这场徒劳的交响。
和之国并没有像周国与自由国这些国家那样强大的军事武装。
子弹撞击在丘丘人简陋的木盾上,打得木屑纷飞;打在岩龙蜥厚重的石甲上,只留下点点火星;打在飘忽不定的风史莱姆身上,如同穿过空气……现代武器引以为傲的金属风暴,在这些来自异界的诡异生命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不堪一击。
火光与硝烟弥漫,金属的撞击声和怪物非人的嘶吼构成了压倒性的主旋律,反而将人类枪械那徒劳的咆哮衬得那么微不足道。
每一次枪口的闪光,都像是绝望者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火星,迅速被更深的黑暗吞没。混乱的战局如同一个巨大的旋涡,无情地吞噬着每一个试图抵抗的意志。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勒得几乎无法呼吸。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思考!几乎是连滚带爬,我狼狈地撞开一扇在混乱中半敞开的便利店玻璃门,跌进了这个相对封闭的空间。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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