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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玉簪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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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渐歇,化作檐角滴落的断续清响,敲在庭院青石上,叮咚,叮咚,如同迟暮的叹息。暖阁里,炭火的光晕在墙壁上投下橘红摇曳的影子,空气里残留着药汁的苦涩和蜜饯的微甜,混合成一种奇异的、令人昏沉的安宁。

沈弈的手依旧包裹着林薇的右手。那掌心传来的温热和不容忽视的力量,如同无形的锚,将她从蚀心草余毒掀起的冰冷漩涡中短暂地拉回。心口深处那剧烈的灼烧感被三根金针强行钉住,蛰伏成深沉的闷痛,如同沉在肺腑的铅块,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它的重量。极度的疲惫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眼皮沉重得无法抬起,她只能无力地靠在软枕上,闭着眼,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和脉搏。

那只手,宽厚、带着薄茧,骨节分明,曾经冰冷地递给她一纸“除了感情”的合约,也曾暴戾地撕碎她守护的信纸,更曾染着陈德明的血……而此刻,它却如此固执地、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守护姿态,紧紧包裹着她的冰冷。这巨大的反差,如同投入心湖的巨石,在她混乱的思绪中激起惊涛骇浪,最终却只化为一片沉重的、无法思考的疲惫。

时间在沉重的呼吸和炭火的轻响中缓慢流淌。窗棂外,那只避雨的黑羽白胸燕子,似乎也在新筑的泥巢里沉沉睡去。

沈弈依旧保持着俯身的姿势,高大的身影在床榻旁投下浓重的阴影。他低垂着眼,目光沉沉地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林薇的手苍白、纤细,此刻却冰冷得如同玉石,在他的掌心微微颤抖着。他指尖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在她手背上了一下,动作轻得如同羽毛拂过,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本能的安抚。随即,他又像是被自己这过于亲昵的动作烫到,指节微微僵硬,那点细微的便停滞了。

他的视线缓缓上移,落在林薇苍白的脸上。紧闭的眼睑下,长睫如同沾湿的蝶翼,在眼下投下脆弱的阴影。因为痛苦而紧蹙的眉头稍稍松开了一些,但唇色依旧淡得近乎透明,几缕被冷汗浸湿的碎发贴在光洁的额角。一种巨大的、混合着后怕和迟来钝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差一点……又失去她。

就在刚才,就在他眼前。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远比任何商场的尔虞我诈、任何仇敌的明枪暗箭都更令他窒息。他猛地移开视线,仿佛再多看一眼那脆弱的睡颜,都会将他拖入更深的自责深渊。

他的目光落在床头矮几上。那只温润洁白的玉兰簪,静静地躺在那里。簪身上沾染的陈德明、他自己和林薇的暗红血渍,在炭火暖黄的光晕下,并未显得狰狞,反而如同岁月沉淀的朱砂,浸染着那朵含苞待放的玉兰,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带着血泪的沉静。簪尾那行娟秀的刻字【赠吾女薇薇 周岁礼】,在光线下,流转着温润而坚定的光泽。

母亲的遗物。妹妹的周岁礼。连接着生与死、恨与悔的信物。

沈弈沉默着。他缓缓地、极其小心地松开了包裹着林薇右手的手掌。那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郑重,仿佛生怕惊扰了她疲惫的沉睡。当他的掌心彻底离开她冰冷的肌肤时,一股莫名的空落感瞬间攫住了他,但他强行压下。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触碰,轻轻捻起了那支染血的玉簪。冰冷的玉质入手温润,上面凝固的血渍却带着历史的沉重感。他沉默地端详了片刻,目光深邃,仿佛要穿透这玉质,看清那被尘封的、属于母亲阿沅的温柔岁月,看清那个在澄园阳光里怯生生的小女孩。

然后,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暖阁里显得有些沉默。他走到靠墙放置的那张紫檀木多宝格前。格子上摆放着一些蒙尘的旧瓷器和几卷泛黄的书画,显得有些空旷。他打开其中一个空置的、内里铺着深蓝色绒布的小抽屉。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支染血的玉兰簪,横放在柔软的深蓝色绒布上。玉簪的白与绒布的蓝,血渍的暗红与炭火的光晕,形成一种强烈而哀伤的对比。他站在那里,看了许久,才缓缓将抽屉合拢。

合拢的瞬间,他似乎完成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仪式。那支承载了太多血泪、险些在搏杀中碎裂的玉簪,终于被安放在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

做完这一切,沈弈并没有立刻回到圈椅里。他依旧站在多宝格前,背对着床榻,高大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寂和沉重。暖阁里只剩下炭火的噼啪声,窗外檐角滴水的清响,以及林薇依旧有些急促却平稳了许多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

“笃笃。”

两声极其轻微、带着刻意的谨慎的叩门声,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沈弈倏然转身,眼中瞬间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和警觉。他快步走到暖阁门口,将厚重的木门拉开一条缝隙。

门外站着的是面容冷峻的保镖队长。他手中捧着一个密封的证物袋,袋子里装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如同米粒大小的金属圆筒——正是从陈德明胃里取出的那个蜡丸包裹的微型胶卷!旁边还放着一张小小的、写满了技术参数的纸条。

“沈先生,” 保镖队长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胶卷处理出来了。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沈弈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接过证物袋,目光锐利如刀,死死锁定袋子里那张被放大了数倍的、模糊不清的黑白照片复印件。

照片的背景极其昏暗,似乎是在某个地下室的角落。光线只能勉强照亮画面中央一个蒙着厚厚灰尘的玻璃立柜。立柜里,摆放着一个东西——一个木偶戏的戏偶!

虽然照片极其模糊,角度刁钻,但沈弈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正是他母亲阿沅生前最珍爱、后来被毁坏、又由林薇亲手修复的那一个!那个身着华丽戏装、面容被彩绘得栩栩如生、点翠头面流光溢彩的戏偶!

照片的拍摄时间显然很早,戏偶看上去完好无损,华美异常。而在立柜玻璃模糊的倒影里,隐约映出了一个背对着镜头、穿着旧式长衫、正弯腰似乎在柜子底部摸索着什么的男人的模糊侧影!

虽然极其模糊,但那身形轮廓,那件熟悉的长衫……沈弈绝不会认错!

是沈谦!是他的父亲(沈谦)!

照片下方,一行用极其潦草、却带着巨大惊惶的笔迹写着:

【壬辰年冬月廿六 夜 澄园密室】

壬辰年冬月廿六!

1952年农历十一月二十六!

正是父亲沈谦在古塔“坠亡”的前一天深夜!也是他留下那封绝笔信的第二天!

澄园密室?!沈家澄园老宅里……竟然藏着一个密室?!父亲深夜潜入密室……对着母亲的戏偶……在找什么?!

巨大的震惊和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沈弈!父亲绝笔信中提到的“秘密”……难道……难道就藏在这个戏偶里?!藏在澄园的密室中?!

保镖队长看着沈弈骤然剧变的脸色,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寒意:“技术分析显示,这张照片……是翻拍的。原片……应该就在陈德明手里。他拍下了沈谦先生……在密室里……”

沈弈死死攥着证物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穿透暖阁厚重的门板,仿佛要射向那早己被时光尘封的澄园密室深处。真相的冰山,终于露出了最庞大、最狰狞的一角!而钥匙……似乎就在母亲那个早己残破、又被林薇赋予了新生的戏偶之中!

他猛地回头,目光穿过暖阁昏暗的光线,落向床榻上那个依旧闭目沉睡、脸色苍白、对即将掀起的惊涛骇浪一无所知的纤弱身影。

薇薇……

林薇……

那个戏偶……是她修复的。

那个密室……是澄园……

他握着证物袋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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