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进厂区，赵向阳一秒没停，更没扭头去看西南角的热闹。他像台设定好的机器，沿着早就盘算好的最短道儿——紧挨着冒着恶臭的污水池边儿，借着那水汽和臭味藏住身形气味、再猫腰穿过一排矮原料仓库的阴影——目标就一个：主楼！
一楼楼梯口斜对过的门卫室果然空了，灯还亮着。赵向阳像壁虎一样，悄没声儿地爬上主楼那疙疙瘩瘩的水泥外墙，踩着窗台边儿和排水管凸起的地方，手脚并用，爆发出吓人的力气和协调劲儿，几下就利索地翻上了二楼窄窄的外廊！整套动作快得像一阵风，就剩个影子。
二楼走廊黑漆漆的。财务室的门关得严严实实。赵向阳趴在门边，耳朵死死贴住门板，仔细听。里头一点动静没有。他掏出开锁的工具包，拿出一根细长的拨片和一根特制的小撬棍。动作轻巧得像绣花，把工具探进锁眼儿。黑地里，他手指头稳得吓人，全靠指尖那点细微的感觉和声音，调整着拨片的深浅和角度。
“咯噔…咯噔…” 两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完全被楼下远处救火的乱乎劲儿盖住的弹子跳动声。
门锁开了。
赵向阳轻轻推开一条门缝，闪身进去，反手把门虚掩上。财务室里一股子纸味儿、油墨味儿，还混着点儿没散干净的香水味。他没开灯，就靠着窗外远处那点火光的微弱映照和自己那双夜猫子眼，一下子就盯准了墙角那个深灰色、又厚又沉的立式保险柜。
他几步冲到保险柜前，单膝跪地。摸出那把银色十字钥匙，轻轻插进锁眼儿，但没拧。
时间紧得要命！楼下救火的吵闹声好像小了点，保安随时可能会来或者发现不对劲！
赵向阳闭上眼，全神贯注。用手拨弄着密码，在拨张永年告诉他的密码时手指头开始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逆着时针转密码盘。耳朵竖着，捕捉锁芯里头那点几乎不存在的、细微的机械摩擦声和簧片弹动的“咯噔”声！
汗珠子从他太阳穴渗出来，顺着他冷硬的脸往下淌。他像老和尚打坐，整个世界就剩下指尖的感觉、转盘的微动和耳朵里那点细微的响动。
一分钟过去了…
楼下传来保安骂骂咧咧走进门卫室的声音！
就在这火烧眉毛的节骨眼上！
赵向阳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精光西射！
当他回拨完最后一个数字、那个手感最不一样的“咯噔”！
一声清脆的锁舌回弹声！机械密码锁开了！
紧接着，他右手一使劲，把早就插好的钥匙猛地一拧！
“咔哒！” 钥匙锁芯应声而开！
那扇厚重的保险柜门，无声无息地向里弹开了一条缝！
赵向阳眼神一冷，一把拉开柜门！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本熟悉的蓝皮账本——“凌渡造纸厂环保专项款”！还有几份用牛皮纸袋装着的厚文件，以及几捆用银行封条扎好的现钱！
他压根没瞅那些钱，目标明确！飞快地抽出那几本蓝皮账本和牛皮纸袋文件，塞进随身带着的一个特制的、里头垫着防水油布的帆布挎包里。动作快得像闪电，一点不磨蹭！
就在他刚拉上挎包拉链的瞬间——
“呜——呜——呜——！！！”
一阵凄厉刺耳、比上次响得多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疯了一样响遍了整个厂区！这声音尖得像鬼哭狼嚎，一下子就把西南角还没扑灭的火场噪音给压下去了！
赵向阳脸色大变！不是他弄响的！这警报的源头…是楼下门卫室！有人按了总控警报！
“操！有贼！在楼上！财务室！”
“快！围住主楼！别让他跑了！”
楼下传来保安又惊又怕又带着点兴奋的吼叫，乱糟糟的脚步声像打鼓似的，疯了似的往主楼这边冲！手电光柱像探照灯一样，瞬间就锁定了二楼！
计划暴露！危险来了！
赵向阳没有丝毫犹豫，眼中凶光一闪！他“哐当”一声合上己经空了的保险柜门，钥匙就留在锁眼里。同时，他像头矫健的豹子，几步冲到财务室的窗户边！窗户被厚厚的油泥糊得看不清，但没锁死！
楼下，保安己经冲到一楼楼梯口了！
赵向阳深吸一口气，后退两步，一个猛冲，用肩膀狠狠撞向紧闭的窗户！
“哗啦——！！！”
整扇窗户的玻璃应声碎了一地！碎玻璃声混在凄厉的警报声里，格外扎耳朵！他毫不犹豫，纵身就从破窗户跳了出去！
几乎就在同一秒钟！
厂区西南角，锅炉房后面，第二团更猛、更亮的大火带着爆炸似的巨响，“轰”地一下冲天而起！浓烟滚滚，火苗子首蹿夜空！是张永年按计划点了第二把火！巨大的爆炸声和火光一下子把大部分冲向主楼的保安给吸引过去了！
“那边！锅炉房也炸了！”
“妈的！调虎离山！分头！一部分去锅炉房！一部分上二楼抓贼！”
乱套了！彻底乱套了！
赵向阳从二楼跳下来，落地时一个利索的翻滚卸掉劲儿，屁事儿没有！他头都没回看一眼身后破窗户和楼下傻眼的保安，辨清方向，拔腿就朝锅炉房后面、约好的撤退点狂奔！身音快得像鬼！
而锅炉房后面，张永年点完火，看着冲天的大火和乱哄哄跑来的保安，咧嘴一乐，毫不犹豫地拖着伤腿，转身就朝约好的西墙缺口方向，一瘸一拐却跑得飞快，一头扎进了黑暗里！
两条人影，一个像夜猫子又快又冷，一个像瘸腿狼又滑又韧，在警报鬼叫、大火冲天、人喊马嘶的乱厂子里，朝着各自的方向，揣着能要命的证据，悄没声儿地融进了更深的黑暗。他们后头，是李万财气急败坏的叫骂和保安们像没头苍蝇一样的乱撞。李万财看见空保险柜，那脸唰一下就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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