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暮色西合,郭布罗府的书房里,烛火摇曳。林格格跪坐在案前,指尖捏着狼毫笔,墨汁在宣纸上洇开一片混沌。
父亲荣源负手而立,目光沉沉地扫过两个女儿。同父异母的妹妹婉清早己提笔疾书,娟秀的簪花小楷铺满半卷宣纸,字字句句皆是《女则》《内训》里的陈词滥调。
“《论女子德行》——限一炷香。”荣源的声音冷硬如铁,“今日郡主亲临考校,你们莫要丢郭布罗家的脸。”
林格格抬眼,瞥向端坐主位的荣宪郡主。这位宗室贵女不过二十出头,却己掌管内务府选秀事宜,指尖一枚翡翠戒指在烛光下泛着森冷的绿。
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未落。
(2)
“姐姐怎么不写?”婉清轻声细语,眼底却闪过一丝讥诮,“莫非连《女诫》都背不全了?”
林格格冷笑。若按现代思维,她大可以洋洋洒洒写一篇《论封建礼教对女性的压迫》,但此刻墨汁滴落,她忽然改了主意。
——既然要疯,不如疯得彻底些。
她猛地将笔掷入砚台,墨汁飞溅,雪白的宣纸霎时污浊一片。
“逆女!”荣源拍案而起,郡主却抬手制止。
(3)
“且慢。”荣宪郡主俯身端详那团墨渍。
墨迹蜿蜒如蛇,在上肆意爬行,却在边缘凝成一只振翅欲飞的鹰隼轮廓。郡主指尖一顿,忽然笑了:“荣大人,您家这位格格……倒是有趣。”
荣源脸色铁青:“这成何体统!”
“体统?”林格格抬头,首视父亲,“阿玛教女儿守《女则》,可《女则》里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您却要我们读书写字——这算不算自相矛盾?”
书房内一片死寂。婉清的笔尖“啪”地折断。
(4)
郡主忽然抚掌:“好一个‘墨鹰’!当年慈禧老佛爷最爱荣禄大人画的鹰,说那是‘振翅破云’的吉兆。”她意味深长地看向荣源,“荣大人,您这女儿……怕是个有造化的。”
荣源瞳孔骤缩。林格格瞬间明白——这场测试根本不是考学问,而是郡主在替宫里那位“老佛爷”相人!
“奴才教女无方……”荣源额头沁出冷汗。
“罢了。”郡主起身,翡翠戒指划过林格格的下巴,“三日后初选,本宫期待郭布罗家的‘鹰’。”
(5)
待郡主离去,荣源一把攥住林格格的手腕:“你今日是存心要毁了我郭布罗氏的前程?!”
“阿玛怕什么?”林格格挣开他,指着那团墨渍,“您瞧,连郡主都说这是吉兆——说不定女儿真能‘振翅破云’,当上皇后呢?”
荣源呼吸一滞。林格格趁机凑近,压低声音:“可若女儿进了宫,第一件事就是告诉老佛爷……阿玛书房暗格里那本《瀛寰志略》,是怎么来的。”
——那是禁书,是死罪。
(6)
夜色如墨。林格格回到闺房,青桃颤声问:“格格,您真要进宫?”
“进,怎么不进?”她着染墨的指尖,忽然笑了,“不过……是鹰就该飞出去,而不是关在金笼子里。”
窗外,一队乌鸦掠过紫禁城的飞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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