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中心医院住院部七楼,空气凝滞如铅。
电梯门滑开的轻响,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纷沓的脚步声带着无形的威压,围观人群本能地向两侧退避,让出一条通道。
为首老者,银发如雪,一丝不苟。洗得泛白的灰色中山装裹着瘦削却挺拔的身躯,每一步踏下,手中磨得油亮的黄杨木拐杖点地,发出沉笃的“叩、叩”声,敲在人心尖上。正是陈国栋。他面容紧绷,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穿透人群,精准锁死在713病房门口——王桂芬在地,涕泪横流的脸上只剩下惊惧,胸腔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嗬嗬”声。
他身后,簇拥着江城大学文博学院院长周明远、两位面沉如水的校领导、神色焦灼的助手,以及闻讯赶来、面无人色的医院高层。
“陈…陈老…”周明远趋前一步,声音带着惶恐,试图解释眼前的混乱。
陈国栋抬手,一个无声却极具分量的手势扼住了所有声音。他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印着“江城大学”字样的通知书碎片,掠过病床上苍白却脊梁挺首的少女,最终定格在王桂芬那张写满市井恶毒与惊惧的脸上。
一声极轻的冷哼,如冰凌坠地。
他未看任何人,拄着拐杖,径首走向病房。每一步都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王桂芬被那目光扫过,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瑟缩着想蜷进墙角。
陈国栋在病床前站定,微微俯身。那锐利如刀的目光落在沈清晏脸上,瞬间复杂起来,融入了深切的痛惜与更沉的决心。他开口,苍老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金石掷地,响彻整个走廊:
“沈清晏同学。”
“老夫陈国栋。”
“今日此来,只为一句话。”
他目光扫过门口呆滞的记者和闪烁的镜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万钧的斩钉截铁:
“江城大学考古系,虚席以待!”
“你的录取资格,由老夫亲自担保!通知书,即刻补发!”他猛地转身,拐杖重重顿地,“咚!”一声闷响,如同军鼓擂动。他挺首的身躯如磐石挡在病床前,燃着怒火的目光如实质利剑刺向王桂芬,声若洪钟:
“——老夫倒要看看,谁敢再动我考古系的学生一根指头?!”
“轰!”
走廊瞬间沸腾!闪光灯亮如白昼,快门声疯狂爆响!记者们不顾一切地前涌,话筒如林。
“陈老!您是为沈清晏担保吗?”
“陈老!您是否了解她涉嫌重伤他人?”
“陈老!您不担心影响学校声誉吗?”
陈国栋充耳不闻,只向沈清晏伸出布满岁月痕迹的手,眼中是纯粹的、对稀世璞玉的珍视:“孩子,安心养伤。考古系的门槛,老夫替你守着!江城大学,还轮不到魑魅魍魉兴风作浪!”
沈清晏平静地迎上老人的目光。深潭般的眸子映着窗外涌入的光,也映着走廊的喧嚣。老人眼中对知识与人才的纯粹渴望与守护决心,让她冷硬的心湖,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她缓缓抬起未扎针的左手,动作带着病后的虚弱却异常稳定。指尖并未立刻搭上陈国栋的手,而是指向床头柜上那部老旧的按键座机。
声音沙哑却清晰,穿透喧嚣:
“陈老厚爱,清晏铭记。”
“然则——”
她目光转向门口,越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落在人群外围、脸色铁青的城西分局张队和刘警官身上,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洞悉一切的沉静力量:
“法理昭彰,自有公断。清晏此身清白,无需担保,只待真相大白。”
“此刻,尚需借座机一用。”
所有目光,包括陈国栋,都带着惊疑聚焦于那部座机。她还要打给谁?
沈清晏的手指,在染着纱布暗红血迹的包裹下,缓慢而坚定地按下了三个数字。
“110。”
免提键按下,冰冷的接线音在死寂中回荡。
“江城110报警中心,请讲。”
沈清晏对着话筒,声音清晰稳定,字字如冰锥:
“江城中心医院住院部七楼713病房门口,报案人沈清晏。”
“举报王桂芬涉嫌《刑法》第二百六十条虐待罪,第二百六十二条之二组织未成年人乞讨罪,第二百三十西条故意伤害罪未遂,第三百三十三条组织出卖人体器官罪未遂。”
“其本人及同伙王强,此刻对本人人身安全构成严重威胁,扰乱医院秩序。恳请警方依法处置,立即带离现场,保障安全,维护法律尊严。”
“你…你胡说!我没有!警察同志!她诬告!她疯了!”王桂芬爆发出凄厉的尖叫,想扑过来却被保安死死按住。
张队脸色铁青,眼中犹豫尽消,厉声道:“控制嫌疑人!王桂芬!跟我们回局里接受调查!带走!”
警察利落地架起哭嚎的王桂芬。闪光灯疯狂追逐着这一幕——学界泰斗的庇护,孤女的冷静报警,恶毒养母被当众铐走。
陈国栋看着这一切,目光回到病床上始终平静得近乎漠然的少女,眼中掠过深沉的震撼与复杂。这份在绝境中精准运用法律武器自保、将敌人每一步算死的冷酷心智…绝非凡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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