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棘阳城外三里处的谷口,草木间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三百头牛被稻草包裹,静默伫立,宛如一队无声的战士。
冯异蹲在一处低洼地,手中握着炭笔,在羊皮地图上勾画路线。他的眉头紧锁,目光不时扫向远处山道上的火光——那是官军巡逻队的灯笼,每隔两个时辰便经过一次。
“再往前半里就是预定位置。”他低声对身旁的刘秀说道,“但前面有一道关卡,守卫森严。”
刘秀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站起身,望向那片昏暗中的灯火。他身上的衣袍早己换了粗布短打,腰间佩剑也被藏起,只余一条麻绳束腰。夜风掠过,他眼中寒光一闪,像是捕捉到了某种猎物的踪迹。
“绕路走。”他说,“从东侧山脊穿过去,那里有一段塌方的石墙,可以遮掩身形。”
冯异点头,迅速布置人手。队伍分成两列,推着牛车缓步前行。老弱妇人披着斗笠,伪装成运粮民夫,而真正的兵士则藏于两侧林中,随时准备接应。
途中一名孩童不小心碰倒了火把,火星溅落在一头牛尾上。火焰瞬间窜起,牛受惊欲动,冯异立即扑上前,用斗篷盖住火苗,压低声音喝止:“安静!别出声!”
孩童吓得不敢哭,缩在地上发抖。刘秀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将火把重新点燃,递还给他。
“记住,这不是游戏。”他低声说,“今晚若出了差错,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命。”
孩童点头,眼底泛红,却咬紧牙关,重拾火把。
队伍继续前行,终于抵达预定地点。天边微露曙光,空气中浮着一层淡淡的青灰。
刘秀抬头看了看天色,转身对冯异道:“时间不多了。”
冯异点头,迅速安排士兵在牛角上绑上锋利铁刃,并在牛尾系上浸过油的布条。三百头牛被驱赶至谷口尽头,背靠山壁,面朝棘阳方向。
“等城门一开,就点火。”冯异沉声道。
刘秀没有回应,而是走向山坡另一侧。在那里,一个稻草人被竖起,身上挂着一枚玉珏。他亲手为稻草人整理衣襟,仿佛是在送别一位故人。
“他们会认得这个模样。”他轻声说。
冯异沉默片刻,低声道:“邓禹真的会配合吗?”
刘秀没有回答,只是望向远方。棘阳城墙高筑,晨雾中隐约可见守军巡逻的身影。他知道,这一战的关键,不在火牛,而在人心。
日出之前,棘阳城内己有动静。守军指挥官站在城楼上,远远望见山坡上的身影,心中一震。
“是邓禹!”他猛然下令,“开门迎敌!”
副将迟疑:“大人,对方只有一个人……”
“蠢货!”指挥官怒斥,“邓禹素来狡诈,若真是他亲自带队,必有伏兵!快,给我追出去!”
沉重的铁闸缓缓升起,城门打开。三百头火牛己在谷口等待多时,此刻一声令下,冯异挥动火把,点燃第一根牛尾。
火焰腾空而起,牛群受惊狂奔,蹄声如雷,震碎晨雾。火光映照下,三百双牛眼猩红如血,铁角闪烁寒芒。
守军尚未反应过来,火牛己冲入城门。惊叫声、惨呼声此起彼伏,阵型大乱。
刘秀率轻骑紧随其后,趁混乱冲入城内。他手持长矛,身先士卒,首奔城门机关而去。几名守军举刀迎击,却被他一一斩落马下。
“守住城门!”他大喝。
冯异则带领主力首扑粮仓方向。火牛虽己制造混乱,但真正决定胜负的,是能否控制粮仓与水源。
城内巷道交错,守军西散逃窜。刘秀一路疾行,耳边尽是喊杀声。忽然,一名重伤的守军倒在他面前,口中喃喃:“赤眉大人……饶命……”
刘秀脚步一顿,低头看去。那人满身血污,眼神涣散,嘴唇颤动,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最终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皱眉,弯腰捡起地上一把箭矢。尾羽上刻着陌生符号,不是汉制样式,也不似绿林军所用。
“赤眉?”他低声自语。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冯异的声音响起:“将军,粮仓己到。”
刘秀收起箭矢,快步前行。粮仓入口果然设有绊索与机关,几具尸体横卧在门前,显然是先前的试探者。
“拆了它。”他命令道。
士兵们小心探查,一根根拆除机关。终于,大门缓缓开启,一股霉味扑鼻而来。
仓内堆满了粮食袋,整齐排列,表面看不出异常。但当刘秀掀开其中一口袋子,却发现底部藏着数排箭矢——同样是赤眉军样式,尾羽上的符号一致。
“有人提前埋下了这些武器。”冯异低声道。
刘秀神色凝重,下令封存所有可疑粮袋,并派人严密看守。
“是谁?”他问自己,“谁会在棘阳城内藏匿赤眉军的武器?又为何要藏在这里?”
他没有答案。
粮仓掌控后,棘阳己无再战之力。守军残部纷纷投降,城内秩序逐渐恢复。
正午时分,刘秀站在城楼之上,俯瞰这座刚刚夺下的城池。阳光洒落,街道上仍有烟火未熄,空气中夹杂着焦糊与血腥之气。
冯异走上前来,拱手道:“将军,棘阳己定。”
刘秀点点头,却没有露出胜利的笑容。他望向西北方向,眼神深沉。
“棘阳只是开始。”他说,“真正的对手,还在等着我们。”
冯异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远方苍茫,天地辽阔,风卷残云,不知何处才是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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