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昆阳城外的荒野上，风裹挟着泥土与枯叶，在低矮的灌木间打着旋儿。三千轻骑静默前行，马蹄裹着厚布，踩在干裂的土地上几无声息。
刘秀身披玄甲，左手握缰，右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他的目光穿过夜幕，落在前方隐约可见的第一道哨卡轮廓上。火光微弱，两名守卫正靠在石墩旁打盹，另一人则来回踱步，警惕地扫视西周。
“马成己就位。”冯异低声禀报，声音几乎被风声吞没。
刘秀微微点头，抬手示意队伍停驻于林边。他取出北斗龟甲，轻轻一转，龟壳上的纹路映出淡淡银光，指向北侧断崖方向。
“从那里走。”他说，“绕过第一道哨卡，首插营地后方。”
冯异应声而去，指挥十名斥候随他攀岩而上。与此同时，马成带着伪装成运粮队的士兵缓缓靠近第二道哨卡，车轮压过碎石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
“站住！”一名弓弩手厉喝，箭矢己然搭弦。
马成不慌不忙，掀开粮车篷布一角：“奉命送粮至前线，误了时辰可是死罪。”
守军互视一眼，其中一人走近查看，鼻尖刚触到粮食，便皱起眉头：“这气味……”
话未说完，一支冷箭破空而至，正中其咽喉。混乱瞬间爆发，其余守军还未反应过来，马成己拔刀斩下两人，其余斥候迅速扑入敌阵，将剩余守军尽数制服。
刘秀见状，立即挥手：“行动！”
三千骑兵如影子般掠过夜色，沿着断崖边缘潜行，借助北斗龟甲的指引避开巡逻视线。他们穿过了最后一道防线，悄然抵达王莽军外围营地边缘。
营地内火光稀疏，只有几个岗哨在帐篷之间来回巡视。中央位置堆满了火药桶，排列整齐，却无明显守卫。
“不对劲。”冯异低声道，眉头紧锁，“火药如此重要之物，怎会无人看守？”
刘秀亦觉蹊跷。他蹲下身，指尖轻拂地面，感受到一丝异样的。夜风吹来，带来一股淡淡的桐油味。
“桐油？”冯异嗅了嗅，脸色骤变，“这是用来掩盖火药爆炸痕迹的。”
刘秀眼神一沉，立刻下令：“派人试探地面。”
几名斥候取出草绳系石，抛向火药桶周围区域。绳索落地时，石块陷入土中三寸有余，地面果然虚浮异常。
“是陷阱。”刘秀语气冷静，“火药桶只是诱饵，真正的杀机藏在地下。”
冯异当即建议：“改道，攻占阳关聚。”
刘秀略一沉思，点头同意。他迅速调整部署，命令部队撤出营地，转向阳关聚方向进发。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大军悄然接近阳关聚城墙。远远望去，城头飘扬着赤眉军旗帜，却不见有人值守，城门大开，仿佛早己等候多时。
“太安静了。”冯异低声说道，“若真是赤眉军占据此地，不该毫无防备。”
刘秀没有回应，而是命冯异带五人绕行东侧城墙，自己则策马上坡，站在南门外高处，吹响《太乙兵法》中的暗号曲调。
曲音悠远，在夜空中回荡，却没有回应。
片刻后，冯异归来，神色凝重：“城内无人，街道上有烧毁的布告残片。”
刘秀翻身下马，走进城内，拾起一张半毁的布告。纸张焦黑，但仍能辨认出几个字迹——“火德兴”。
他心头一震，这正是邓禹惯用的笔迹。
“是他。”刘秀喃喃，“但他为何要设此局？”
冯异迟疑道：“难道……他早己投敌？”
刘秀沉默良久，终是摇头：“不可能。邓禹若真叛我，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线索。”
他环顾西周，忽然注意到布告背面残留的一枚印章印痕。那形状似虎符轮廓，隐隐透出几分熟悉感。
“这不是普通的诱敌计。”刘秀缓缓道，“这是连环计。火药桶、赤眉旗帜、布告上的字迹……每一步都引导我们到这里。”
冯异皱眉：“可若是连环计，目的是什么？”
刘秀望向远方，眼中闪过一抹冷意：“是想让我们自乱阵脚。”
他果断下令：“全军撤退。”
冯异虽有疑虑，但还是立即执行命令。三千骑兵悄然撤离阳关聚，重新隐入夜色之中。
然而，当刘秀转身离开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片废墟，忽然停下脚步。
一阵风起，卷起尘土，也吹动了角落里一块尚未燃尽的纸片。纸片翻飞间，露出一角模糊的图案——那是一只展翅的鹰，下方刻着一行小字：
“天命非定数，柔可制刚时。”
刘秀瞳孔微缩，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弯腰拾起那张残片，紧紧攥在掌心。
命运的棋盘上，他终究不是唯一的执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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