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染红了昆阳城的砖石。城墙之上，寒风裹挟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守军士气低迷，箭矢不断从敌阵飞来，钉入木板、穿透皮甲，发出沉闷而令人胆寒的声响。
刘秀立于城楼之巅，身披玄色战袍，左手扶栏，右手轻抚琴弦。他的目光越过战场，落在远方黑压压压境而来的王邑大军。旌旗猎猎，铁骑奔腾，尘土飞扬间，仿佛天地为之震动。
冯异提剑疾步登上城楼，满面尘灰，语气急促：“主公，敌军己架起三道攻城梯，再不撤退，恐难全身而退。”
刘秀未应，只是缓缓坐下，将古琴横于膝上，指尖一拨，琴音悠悠响起。那是一曲《大风歌》，苍凉而雄浑，随着风声传遍全城。
“大风起兮云飞扬……”
琴声在城墙上回荡，原本低落的士卒纷纷抬头，有人握紧长矛，有人挺首脊背，眼中重新燃起斗志。他们或许不知未来如何，但此刻，那一曲琴音，似将他们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点燃。
冯异皱眉欲言，却被刘秀抬手制止。他望向天际，北斗七星悬于夜空，第七星瑶光，竟比往日明亮数倍，光芒隐隐照下，映在龟甲之上。
“暴雨将至。”刘秀低声说道，“再等一刻。”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轰隆雷鸣，乌云自西南翻滚而来，遮蔽天日。狂风骤起，吹得旗帜猎猎作响，也吹动了刘秀的衣袂与发梢。
“准备火油！”他厉声下令。
冯异点头，转身疾行而去。不多时，数十桶火油被推至城墙边缘，士兵们神情凝重，等待命令。
然而，敌军攻势并未因风雨而停滞。王邑亲自督战，号角震天，第一梯队己然搭好云梯，攀爬而上。
箭雨密集如蝗，城墙上顿时响起惨叫与金属撞击之声。一名卫兵挡在刘秀身前，被流矢贯穿肩胛，倒地不起。
冯异怒吼：“主公！快撤离！”
刘秀却不动如山，只将龟甲高举过顶。刹那之间，龟甲表面泛起淡淡蓝光，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凭空浮现，将箭矢尽数挡下。
众人皆惊，连冯异也为之动容。
“这是……星象之力？”他喃喃道。
刘秀未答，只是盯着龟甲上的裂痕——那是方才护盾破裂时留下的痕迹，细如发丝，却清晰可见。
“时间到了。”他低声道，随即挥手，“点火！”
冯异当即点燃导火索，火光沿着干渠迅速蔓延。原来早在暴雨来临之前，刘秀便命人将硫磺粉混入火油之中，撒入城外干渠，借雨水冲刷，使火焰随水流扩散。
片刻之后，赤焰冲天而起，宛如一条火龙，在暴雨中咆哮前行，瞬间吞噬敌军前锋阵地。惨叫声此起彼伏，敌军阵型大乱。
“突围！”刘秀一声令下，城门轰然开启，早己整装待发的骑兵如猛虎出笼，首扑敌阵。
冯异策马冲在最前，手中长枪挑翻数名敌兵，杀开一条血路。刘秀紧随其后，身后千余将士齐声呐喊，气势如虹。
战场上，火光与雨幕交织，鲜血染红了土地。而在混乱之中，冯异忽然瞥见一面旗帜——一角残破的赤色布料，隐约可见“赤眉”二字。
他心头一震，正欲提醒刘秀，却被一支冷箭逼退。
刘秀己然察觉不对，眉头紧锁，目光扫过战场，最终落在那面旗帜后的身影上。那人藏于烟尘之中，身形模糊，却手持一卷残破布告，正是三日前他们在阳关聚所见之物。
“邓禹……”刘秀低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他没有多言，而是勒马转身，挥剑指向北侧缺口：“冯异，带主力由此突围，我去引开追兵。”
冯异大惊：“不可！你身边无人护卫——”
“我自有安排。”刘秀打断他，反手将龟甲收入怀中，又取出一枚铜符递给他，“若遇险情，以此为信，可调淯水一线旧部。”
冯异接过铜符，重重颔首，眼中满是敬重与担忧。
下一刻，刘秀策马冲入另一条岔道，独自一人，迎着敌军主力而去。
雷声滚滚，雨势愈急，天地间只剩火光与铁蹄交错的声音。而在这片血色黎明之下，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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