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严玄亭淡淡应了一声,仿佛只是听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随手将那杯价值不菲的美酒,如同倾倒废水一般,随意地泼洒在铺着名贵绒毯的地面上。
琥珀色的液体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污迹,散发出浓烈的酒气,像是对这满桌珍馐、满室奢靡最首接的嘲讽。
“既是理清了,”
他放下空杯,目光终于落回地上抖成一团的胡守仁身上,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胡守仁,你万通号的账目,看来也需得好好‘理一理’了。明日辰时,带上你号内近三年所有盐引交易、税款缴纳、库银出入的原始账册,去盐运司衙门,配合沈……协理(他瞥了一眼沈知意),重新核查。若有一丝错漏、隐瞒……”
他顿了顿,没有说后果,但那未尽之言中的森然寒意,让胡守仁瞬间如坠冰窟。
“是!是!草民遵命!一定!一定配合沈……沈协理!绝不敢有半分隐瞒!”
胡守仁几乎是哭着喊出来,哪里还敢有半分反抗的心思。
他知道,这己是严玄亭网开一面,给了他一个“配合调查”的机会,而不是当场锁拿下狱。
严玄亭不再多言,转身,目光示意沈知意。
沈知意会意,默默跟上他的脚步。陈七如影随形地护在她身后。
三人走出雅间,留下身后一屋子在地、如同被抽去了魂魄的人。
奢华的宴席变得冰冷而讽刺,空气中弥漫着恐惧、绝望和酒液泼洒的刺鼻气味。
走出揽月楼,秦淮河上的凉风带着水汽扑面而来,吹散了楼内令人窒息的浑浊空气。
严玄亭的马车就停在灯火阑珊处,低调而肃穆。
“上车。”严玄亭没有回头,声音依旧清冷。
沈知意沉默地登上马车。车厢内空间宽敞,陈设简洁,只点着一盏光线柔和的羊角灯,散发着淡淡的松木香气。
严玄亭随后上车,在她对面坐下。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灯火。
车厢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的辘辘声,和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沈知意垂着眼,看着自己放在膝上交握的双手,指尖还有些微凉。
她知道,刚才在揽月楼,她是在走钢丝,用最激烈的方式将胡守仁逼到墙角,也把自己置于险境。
严玄亭的及时出现,既是解围,也是一种无声的警告——她的行动,必须在他的掌控之内。
“你胆子很大。”
严玄亭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听不出喜怒。
沈知意抬起头,看向他。
灯光下,他清癯的侧脸轮廓显得有些柔和,但那深潭般的眸子依旧沉寂冰冷。
“置之死地,或可后生。”
沈知意平静地回答,
“胡守仁主动递帖,是试探,更是逼我站队。若退缩,他必认定我心虚,后续只会变本加厉,甚至可能对家父不利。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撕开一道口子。
他知道账目有鬼,更怕大人您。我赌他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我,更怕我若出事,大人您会追查到底,将他连根拔起。”
严玄亭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身下柔软的锦垫,发出几不可闻的笃笃声。半晌,他才缓缓道:
“赌赢了,是破局。赌输了,便是弃子。”
他的目光落在沈知意脸上,带着审视,
“你可知,若本官晚来半步,陈七一人,未必能护你周全。胡守仁狗急跳墙,未必不敢铤而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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