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毫不避讳地回视着那双审视她的眼睛,似乎在无声地等待对方的下文。
那份沉静,在巨大的噩耗面前,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引人注目。
严玄亭——这位以铁血手腕和算无遗策著称、权倾朝野的当朝首辅,那双古井无波的深眸里,似乎终于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那波澜快得如同错觉,瞬间便隐没在深潭之下。
他微微颔首,仿佛对沈知意这份异乎寻常的冷静表示了一丝认可。
然后,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缓,却抛出了一个足以让整个沈家陷入更深漩涡的提议。
“此务干系重大,牵涉甚广,非精于筹算、通晓商道、且……立场超然者,难以理清其中积弊。”
他的目光,如同有实质的重量,沉甸甸地落在沈知意身上,带着一种不容错辩的指向性。
“沈小姐,”
他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交易。
“本官需要一个‘助手’。一个能助我理清这盐务乱麻的人。”
厅堂内,只剩下烛火摇曳的光影,和一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沉重。
李修文和他那位表妹带来的闹剧,如同投入秦淮河的碎石,涟漪尚未散尽,便被更汹涌的暗流吞没。
————
沈知意坐在严玄亭临时安置她的、位于首辅府邸西跨院的书房里。
房间陈设清雅,一应俱全,却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冰冷。
窗外是江南特有的连绵春雨,淅淅沥沥,敲打着新绿的芭蕉叶,空气湿冷得能拧出水来。
她面前的红木书案上,摊开着一份墨迹未干的契约文书。
条款清晰,权责分明。
她,沈知意,以“经济幕僚”之名,协助当朝首辅严玄亭,理清两淮盐引积欠,疏通盐课入库。
他,严玄亭,则为沈家提供暂时的政治庇护,并承诺在盐务事毕后,视功绩给予沈家一个“体面”的出路。
末了,还有一行小字:“契约期间,对外以‘契约婚约’之名,掩人耳目,堵悠悠众口。”
“契约婚约”西个字,像带着细小的刺,轻轻扎了一下沈知意的心。
她提笔,蘸饱了墨,笔尖悬在“沈知意”三字上方,顿了顿。
窗外雨声渐密,她仿佛能听到父亲沈万川此刻在盐运司衙署内,面对如山账册和无数双贪婪或敌视眼睛时的沉重呼吸。
这笔落下,便再无退路。沈家满门的兴衰,父亲悬于一线的性命,都系于她这双打算盘、看账本的手,和一个以冷酷铁腕著称的首辅身上。
笔尖最终落下,字迹清秀却带着一股孤注一掷的力道。
“沈小姐,爽快。”
严玄亭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如同这连绵阴雨里突然注入的一股冷泉。
他不知何时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玄青的衣袍几乎与室内沉暗的光线融为一体。他并未靠近书案,只是站在几步开外,目光掠过她签好的名字,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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