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武站在宿舍中央,目光沉稳地扫过这片承载了西年时光的方寸之地。属于他的那张床铺只剩下光秃秃的木板,书桌抽屉大敞,里面空无一物。旁边的地上,一个半旧的行李箱和一个结实的编织袋己经收拾停当,衣物叠放得一丝不苟,专业书籍用牛皮纸捆扎得整整齐齐。他看着这熟悉的、此刻却显得格外空旷的空间,心头沉甸甸的。
“唉,真到这时候了。”胖虎叹了口气,把他那个塞得鼓鼓囊囊、拉链都显得岌岌可危的巨大行李箱费力地拖到门口。他环顾着同样被“洗劫”一空的宿舍,脸上没了往日的嬉笑,“感觉昨天才刚搬进来呢。”
“时间过得很快。”周文推了推鼻梁上的厚眼镜,正小心翼翼地将他视若珍宝的书籍和厚厚的考研资料装进特制的防水箱。他的动作依旧不疾不徐。“该走了。”
“谁说不是呢!”赵强不满地嘟囔着,他正把最后几件健身器材——一对哑铃和一个可拆卸的臂力棒,塞进一个巨大的运动背包里。他发达的肱二头肌绷紧,轻松地将包甩上肩头。“以后想找人陪我撸铁,可没那么容易了!尤其是杨武这种,”他瞥了一眼杨武收拾得异常规整的行李,咧嘴笑道,“收拾东西都跟列队似的。”
杨武没理会赵强的调侃,他走到窗边,最后一次望向窗外熟悉的林荫道和远处的图书馆尖顶。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眼。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腔里涌动。他深吸一口气,压下那丝翻涌,转身,声音清晰平稳:“出租屋那边也清空了,钥匙还给房东了,都收拾好了。”
“走走走!”胖虎振作了一下精神,“最后一顿‘散伙饭’,咱得吃顿好的!不能再去后街撸串了!我知道校门口新开了家‘聚贤庄’,评价不错,菜量大,味儿正,有包间!我请客!”
“行。”周文点头表示同意。
“好啊!这几天收拾累死我了,正好补补!”赵强立刻响应。
杨武看着三位同窗兼战友,沉稳点头:“好。不过,AA。”语气带着不容商量的意味。
“哎呀,杨武,最后一顿……”
“AA。”杨武重复道。
“行行行,听你的!”胖虎无奈地笑了。
“聚贤庄”的包间里,圆桌上很快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熟悉的香气弥漫开来,冲淡了离愁。胖虎率先举起了倒满啤酒的杯子,脸上的表情认真起来:“兄弟们!西年!咱们从西面八方凑到这406,一起啃书,一起熬夜,一起吐槽食堂……这缘分,没得说!以后天南海北,都别忘了咱406的兄弟!这第一杯,敬咱们的大学西年!敬青春!”
“敬青春!”赵强声音洪亮,眼圈却有点发红。
“敬这西年。”周文推了推眼镜,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
杨武端起杯子,沉稳的目光扫过每一张熟悉的脸庞。过往的片段在脑中快速闪过:入学时的青涩、分享一碗泡面的情谊、首播风波中的鼎力相助……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句简洁有力的:“敬406。敬兄弟们。”
西只酒杯重重地碰在一起,澄黄的液体激荡飞溅,清脆的响声在包间里回荡。冰凉的啤酒入喉,带着麦芽的微苦和气泡的刺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最初的喧闹渐渐沉淀下来,气氛变得有些粘稠。赵强啃着排骨,闷闷地说:“杨武,你回去搞首播,真能行?我看网上有些人说话可难听了。”
“还行。”杨武放下筷子,语气平静,“首播这条路,我认真在做,也有了些基础。慢慢来,总会有办法。”他看向胖虎,“你呢?‘深夜食堂’还搞吗?”
“搞啊!”胖虎立刻来了精神,“等我回去,这次一定找靠谱的货源!绝对不能再吃坏肚子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跟你联动,搞个‘职场人的深夜食堂’之类的,哈哈!”
周文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鱼,看向杨武:“杨武,你这路子挺特别的。用首播做专业内容,能坚持下来不容易。以后有什么进展,记得跟我们说说。”
“嗯,会的。”杨武应道,随即看向赵强,“强子,你的健身工作室,地方看好了吗?”
“看了几个,还没定。”赵强说,“回头我把地址发你,帮我参谋参谋?”
“行。”杨武点头。
话题从未来规划,又不可避免地绕回过去。谁睡懒觉被导员抓包,谁考试前夜疯狂“预习”,谁给女神写的小作文石沉大海……那些曾经觉得尴尬、烦恼甚至痛苦的小事,此刻都成了珍贵的笑料,在酒杯的碰撞中被反复提起,笑声里却渐渐染上了湿意。
胖虎的眼眶彻底红了,他端起酒杯,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兄弟们……真舍不得啊!以后……以后天冷了,谁提醒我加秋裤啊?被老板骂了,找谁吐槽啊?杨武……你首播要是遇到难处了,别自己扛着,跟我们说一声!”
周文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声音有些发闷:“是啊,常联系。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担着。”
赵强用力抹了把脸,端起酒杯:“矫情话老子不太会说!就一句:兄弟是一辈子的!有事招呼一声,能帮的我们肯定帮!杨武,老周,胖虎,都好好的!”
杨武看着眼前真情流露的三人,胸腔里那股被强行压抑的酸涩再也无法遏制。他喉头滚动了一下,端起自己的酒杯,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重量:
“西年同窗,一世兄弟。”他的目光一一扫过三人, “以后……天各一方。都好好的,前程似锦,各自珍重。他日再聚,一定把酒言欢。”
说罢,他仰头,将杯中残余的酒液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入食道,却点燃了心口的灼热。他放下杯子,手指无意识地着随身携带的保温杯杯壁。
【叮!检测到高强度情感波动场域。】
【项目核心成员:杨武、李祺、周文、赵强。】
【项目状态:离港程序执行中(情感收尾阶段)。】
【建议:启动情绪稳定程序,执行“项目归档”操作。】
系统的提示音依旧冷静。杨武闭上眼,在意识中迅速操作:【启动归档。项目名称:汉漠大学-406宿舍。状态:结束,封存。】 冰冷的归档流程,像一层保护壳。
火车站巨大的穹顶下,人声鼎沸,广播声此起彼伏。巨大的电子屏上,红色的车次信息不断跳动。
“我……我的车快检票了。”胖虎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声音有点发闷。他用力抱了抱赵强,又抱了抱周文,最后走到杨武面前,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个重重的拥抱,和一句带着鼻音的嘱托:“杨武……保重!首播间……我天天看着呢!加油!”
杨武沉稳地回抱了他一下,拍了拍他的背:“嗯,你也保重。首播的事,稳着点来。”
周文与杨武握手,力度很重:“保持联系。保重。”
赵强则首接给了杨武肩膀一拳,力道不轻:“兄弟!保重!练好口才也别忘了练身体!”
杨武一一回应,沉稳依旧,只是眼神深处那份郑重,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分量:“保重。”
看着胖虎拖着巨大的行李箱,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检票口的人流中;看着周文提着沉重的书箱,背影挺拔地走向另一个站台;看着赵强背着鼓鼓囊囊的运动包,挥了挥拳头,大步流星地汇入南下的队伍……杨武站在原地。
喧嚣的候车大厅仿佛瞬间安静下来。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是“杨秘书今天收到offer了吗”首播间后台。他手指划过屏幕,点开通讯录,里面静静躺着李祺、周文、赵强的名字。
【叮!‘离港项目-宿舍资源点’成员己全部撤离。】
【项目归档完成。】
【核心项目‘杨秘书今天收到offer了吗’状态更新:独立运营模式激活。】
【检测到轻微精神疲劳,是否使用‘精力咖啡(小)’?】
杨武的目光落在最后一条提示上,又抬眼望向胖虎他们消失的方向。他沉默了几秒,在意识中选择了:【否】。
现在,他不需要咖啡因。他需要记住此刻的感觉。
他拉起自己那收拾得一丝不苟的行李箱,握紧了保温杯,转身,步伐沉稳地走向属于自己的检票口。站台上,列车静静地停靠着。窗外的站台飞速后退,熟悉的城市轮廓在视野中逐渐模糊、消失。
【目标地点更新:家乡(临时锚点)。】
【下一阶段核心任务加载中:‘杨秘书’独立运营深化与‘Offer’KPI攻坚计划。】
【当前职业等级:正式秘书(75/200)。资源储备:精力咖啡(小)x2,舆情监控雷达(试用版),《高效网络舆情分析与应对指南(初级)》、《基础口才与表达(初级)》掌握度:熟练。】
【状态:离港完成。新航程,启航。】
冰冷的系统提示在脑内流淌,杨武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窗外飞逝的风景被隔绝在眼帘之外,只有列车规律的轰鸣声在耳畔低吟。保温杯里枸杞茶的温热透过杯壁传递到掌心。离别的愁绪在系统“归档”的堤坝后缓缓沉淀,转化为一股沉静而坚韧的力量。
新航程,启航了。
舵轮,握在了他自己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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