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手环的余温还缠在腕间，程惊鸿咬着银杏果抬头时，程念安的指尖正碰着他的手背。那触感不是雾气般的虚无，带着阳光晒过的暖，像七岁那年她牵他穿过药房后门的小巷。
“果子涩吗？”她笑着抽回手，白裙下摆扫过泉边的青苔，带起细碎的光斑。程惊鸿才发现，那些从果实里滚出来的玻璃弹珠还在发光，星图的轮廓渐渐漫开，把整片银杏林都罩在层淡淡的金雾里。
“赵野，扫描仪有反应吗？”陈默举着相机追过来，镜头里的星图突然动了——原本散乱的光点顺着发光的线流动，在程念安脚边聚成个小小的漩涡。赵野的屏幕上，“拼图完成”西个字刚跳出来，就被更密集的纹路覆盖，像是有人用银笔在上面画了串连锁的符号。
“这是……姐姐以前写在药盒上的标记？”程惊鸿忽然想起，小时候程念安总在空药盒上画奇怪的符号，说这样就能记住每种药的用法。此刻屏幕上的符号正顺着漩涡往下沉，在泉底拼出半枚银杏叶的形状。
林芽的音乐盒不知何时又转了起来，这次的旋律陌生又熟悉。程惊鸿低头看自己的银手环，上面的银杏纹路竟在跟着旋律轻轻颤动，与泉底的半枚叶片慢慢对齐。“是姐姐教我的那首童谣。”他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发紧，“她说这是‘时间的调子’，忘不掉的人都能听见。”
程念安弯腰捡起枚滚到脚边的弹珠，对着阳光举起：“你看，当年埋的弹珠里，藏着我们偷摘的星星呢。”弹珠里果然晃着细碎的光，像把揉碎的银河。程惊鸿忽然明白，那些年在天文台看到的星图总缺一角，原来最亮的那块，首藏在姐姐种的银杏树下。
安安不知何时跑了过来，蜡笔在虚拟屏上画了个大大的圆圈，把所有人都圈在里面。“姐姐也要进来！”他举着蜡笔往程念安身边凑，小小的手穿过金雾，竟真的碰到了她的裙摆。程念安弯腰抱起他，红绳从腕间滑下来，正好缠在安安的手腕上。
“这根给安安。”她把另一根红绳递给程惊鸿，“当年说要系住所有想记住的事，现在再加一个——以后不许偷偷哭鼻子啦。”红绳碰到银手环的瞬间，两串光影突然炸开，在银杏树上拼出完整的“安”和“鸿”，比树干上的刻字更亮，像两盏永远不会灭的灯。
陈默的相机“咔嚓”响个不停，最新的照片里，泉边的水洼映着两张重叠的脸。程惊鸿看着水里的倒影，突然发现自己的眉眼和程念安越来越像，尤其是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像被同一片银杏叶裁过。
“该走啦。”程念安放下安安，往银杏林深处退了两步，身影渐渐融进金雾里。但这次程惊鸿没有慌，他知道那不是消失——就像她信里说的，是变成了风，正穿过枝叶间的缝隙，把红头绳的影子投在他手背上。
走出银杏林时，赵野的扫描仪突然发出提示音。屏幕上的符号全部散开，拼成行字：“下一站，老药房的窗台。”程惊鸿摸了摸腕间的红绳，和银手环缠在一起，像个永远解不开的结。
安安举着蜡笔在虚拟屏上画了棵银杏树，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姐姐的家”。程惊鸿蹲下来，和他一起补了个小小的太阳，光斑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暖得像那个掉了糖的午后。
他知道，这不是重逢的终点。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约定，正顺着红头绳的纹路，往更远的地方生长。就像银杏树的根，在看不见的土壤里，把所有思念都酿成了下一季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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