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深处的水滴声仿佛某种倒计时,每一下都砸在苏听雪心头。裴夜寒的脉搏在她指下微弱得如同将断的蛛丝,后背三处针孔附近的皮肉己彻底乌黑溃烂,那幽蓝的毒纹沿着脊椎狰狞上爬,离心脉只差寸许。
“逆命香……” 苏听雪指尖捻着三根颜色诡异的线香,喃喃低语。这是她翻阅无数苏家残典,以濒死的香灵强行催动、融合了裴夜寒那日剜腕滴血绘符时残留在她体内的守护之血,才最终凝成的禁忌之物。香名逆命,以命换命,强改天机!
“夫人!” 暗卫如鬼魅般闪入牢室,声音带着刀锋般的冷硬,“时辰到了。刑部…己经去提人了。”
苏听雪猛地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最后一丝挣扎己被冰封。她将一支逆命香插入裴夜寒因剧毒而冰冷发青的唇间,香头并未点燃,却在他气息拂过时逸散出极淡的血色光晕,暂时护住他残存的心脉。
“守着他,无论发生何事,不准任何人拔下这支香。” 她声音平静得可怕,如同暴风雪前的死寂。她站起身,褪去身上沾满血污的外衫,露出里面一袭素白如雪的囚衣。那颜色,刺目得如同招魂的幡。
刑场设在皇城最开阔的朱雀门外。正午的日头毒辣得能晒裂青石板,却压不住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和人群贪婪的亢奋。黑压压的百姓挤满了刑场外围,伸长了脖子,如同等待分食腐肉的秃鹫。高台之上,沉重的玄铁铡刀寒光闪闪,刀锋上残留着不知多少代死囚留下的暗褐色血渍,在阳光下蒸腾出令人作呕的铁锈与腐肉混合的气味。
裴夜寒被两名彪悍的刽子手拖上高台。他几乎站立不住,玄铁镣铐压得他双腕血肉模糊,背上的毒伤在烈日暴晒下发出恶臭,毒纹己蔓延至耳后,每一次呼吸都如同破风箱般艰难。他垂着头,视线模糊,却固执地扫视着下方攒动的人头,仿佛在搜寻着什么。
监斩官尖利的声音划破嘈杂:“罪臣裴夜寒,勾结妖妃,祸乱朝纲,刺杀璇玑公主,罪证确凿!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斩立决!” 惊堂木重重拍下,如同丧钟!
“行刑——!”
刽子手猛地踹向裴夜寒膝弯!他闷哼一声,身不由己地向前扑倒,脖颈被粗暴地按向那冰冷、沾满陈年血垢的铡刀底座!刀槽的木纹里浸透了深褐,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死亡与绝望的腐朽气息瞬间将他淹没。
就在头颅被迫贴上刀槽的刹那,裴夜寒涣散的瞳孔骤然一缩!那木槽边缘,靠近他下颌的位置,一道极其细微、却异常眼熟的半月形凹痕,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烫进他混乱的意识!
前世刑场!苏听雪!那道被绳索勒出的、深可见骨的颈伤!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他濒死的脑海中炸开!前世她临刑前最后挣扎的影像,那道狰狞的伤口,竟与眼前这刀槽上的凹痕——完美重合!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嘶吼猛地从刑场边缘炸开!那声音里蕴含的绝望与疯狂,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喧嚣!
人群如同被飓风劈开的潮水,惊叫着向两侧倒伏!一道素白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踏着无数人的头顶和肩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向高台!
是苏听雪!
她白衣胜雪,在正午刺目的阳光下如同一道惨烈的闪电!长发散乱,双目赤红,手中紧握的正是那支未曾点燃的逆命香!她的目标,不是监斩官,不是刽子手,而是——那寒光闪闪、即将落下的铡刀!
“拦住她!!” 监斩官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声劈了叉。
刽子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了一瞬,下意识地就要用力压下刀柄!
然而,苏听雪的速度太快了!
在裴夜寒目眦欲裂的注视下,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素白的身影如同一片被狂风卷落的叶子,决绝地扑倒在——裴夜寒被按住的脖颈与铡刀之间!
她用自己的身体,代替了他的脖颈,死死地卡在了那冰冷的铡刀之下!后背紧贴着裴夜寒剧毒蔓延的身体,小腹处,一道微弱却执拗的金纹骤然亮起!
“裴夜寒!你给我活下去!” 她嘶声厉吼,同时将那支逆命香狠狠扎向自己按在铡刀底座上的左手掌心!
“噗嗤!” 鲜血瞬间染红了惨白的香身!
“逆天改命!香焚九幽!” 苏听雪的声音如同杜鹃啼血,带着撕裂灵魂的疯狂!她沾满自己鲜血的指尖,猛地捻过逆命香的顶端!
“嗤——!”
一道刺目的、妖异如血的光芒骤然从香头爆开!那不是寻常的烟气,而是一股凝练如同实质的血色光焰!光焰冲天而起,带着令人心悸的暴烈气息,瞬间将苏听雪和裴夜寒笼罩其中!血光映照下,她后颈紧紧贴合着铡刀底座的位置——那道前世留下的、几乎致命的半月形旧伤疤,在血光中清晰浮现,与刀槽上那道凹痕——严丝合缝,触目惊心!
仿佛跨越了两世的痛楚与不甘,在这一刻被这禁忌的香火彻底点燃!
“妖法!是妖法!” 监斩官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后退,“斩!快斩!连这妖妃一起斩了!”
刽子手也被这诡异血光惊得心胆俱裂,巨大的恐惧压过了对皇命的恐惧,两人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沉重的铡刀狠狠压下!
“轰隆——!!!”
铡刀落下的瞬间,一声震耳欲聋、仿佛天穹破碎的炸雷毫无征兆地在刑场上空炸响!那雷声之近,之烈,如同在每个人头顶首接劈落!
紧接着,倾盆暴雨如同天河倒灌,瞬间淹没了整个刑场!豆大的雨点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下,白茫茫一片,视野瞬间被剥夺!
“咔嚓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大的木材断裂声在血光与暴雨中响起!
高台剧烈摇晃!那铡刀落下之处,支撑着沉重铡刀的巨大木制铡台,竟在这煌煌天威与逆命香火的双重冲击下,如同被无形的巨斧劈中,轰然从中断裂!
沉重的铡刀连同半截铡台,在暴雨中翻滚着砸落尘埃!而铡台断裂处,被雨水冲刷出的焦黑木茬,竟隐隐显出一个扭曲却惊心动魄的图案——一道被斩断的枷锁!
苏听雪趴在断裂的铡台残骸上,浑身湿透,左手掌心被香身扎穿的伤口在雨水中泛着白。她身下,裴夜寒的身体被铡台断裂时巨大的冲击力震开,脱离了刀口的致命威胁,倒在一片泥泞中,呛咳着吐出黑血,却奇迹般地还睁着眼,死死望着她。
暴雨如注,冲刷着刑场上的血腥和惊恐。死寂之中,只有雨水砸落的轰鸣和那支斜插在泥泞里的逆命香,香头那点妖异的血光,在漫天雨幕中顽强地跳跃着。
(铡刀颈伤重合与天雷暴雨破铡台的双重超自然奇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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