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混合着血水,在苏听雪脸上蜿蜒流淌。她背靠着一辆燃烧过半的粮草车残骸,粗重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肋下被弯刀划开的伤口,剧痛钻心。手中紧握的金簪己经钝卷,尖端沾满粘稠的血肉。
前方,是数十名北狄狼骑,猩红的眼眸在雨幕中如同鬼火。后方,是深不见底的断崖。她己被逼入绝境。
“香夫人,束手就擒吧!” 领头的狼骑百夫长用生硬的官话狞笑,雨水顺着他狰狞的刀疤流下,“交出地图,或许能让你腹中孽种死得痛快点!”
苏听雪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腹中双生子似乎感受到母亲的绝望与愤怒,不安地躁动,带来一阵紧似一阵的坠痛。她护着小腹,冰冷的雨水无法浇灭她眼中燃烧的火焰。裴夜寒用命换来的地图,就在她怀中紧贴心脏的位置,滚烫得如同烙铁。
“做梦!” 她嘶声回应,声音在风雨中却异常清晰,“今日即便葬身于此,尔等蛮夷也休想得逞!”
“找死!” 百夫长眼中凶光大盛,猛地挥手,“杀!尸体一样能搜!”
数十柄弯刀在雨中划出森寒的弧线,如同嗜血的狼群,咆哮着扑向这最后的猎物!
苏听雪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手中金簪反握,准备迎接这最后的搏杀。腹部的坠痛越来越剧烈,几乎让她站立不稳。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嗡——!”
一声低沉、苍凉、仿佛来自远古的号角声,陡然撕裂了喧嚣的雨幕和喊杀声!那声音并非来自地面,而是……天空!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号角震慑,动作不由自主地一滞,惊疑不定地抬头望向铅灰色的苍穹!
紧接着,是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声!
“咻咻咻咻——!”
黑色的箭矢!如同倾盆而下的死亡暴雨!从侧翼的山坡上,如同黑色的洪流,带着刺耳的尖啸,精准无比地覆盖了冲锋的北狄狼骑!
“噗噗噗噗!”
“呃啊——!”
利箭贯穿皮甲、撕裂血肉的声音瞬间取代了喊杀!冲在最前的十余名狼骑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惨叫着倒伏在泥泞血泊之中!箭矢的力道之大,甚至将人带马一同钉死在地!
“敌袭!隐蔽!” 幸存的北狄人惊恐万状,慌忙寻找掩体,阵型瞬间大乱。
苏听雪靠着燃烧的车架,心脏狂跳,难以置信地望向箭雨袭来的方向。
山坡上,不知何时己立起一片沉默的黑色森林!
是玄甲!
厚重的玄铁重甲覆盖全身,冰冷的面甲遮住了所有面容,唯有眼孔中透出的目光,锐利如刀,漠然如冰!他们如同从地狱爬出的幽灵,无声无息,却又带着碾压一切的死亡气息!黑色的军阵在风雨中岿然不动,唯有手中强弩弓弦犹自嗡鸣,散发出的肃杀之气,让天地间的风雨都为之凝滞!
为首一人,身量异常高大挺拔,端坐于一匹神骏的黑驹之上。他同样覆着玄铁面甲,身披玄色大氅,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大氅之下,隐约可见精良的玄甲轮廓,肩甲处狰狞的睚眦吞口在雨水的冲刷下泛着冷光。他手中并未持弩,而是握着一柄沉重的陌刀,刀尖斜指地面,雨水顺着血槽滑落。
他是谁?!
苏听雪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大胤何时还有这样一支恐怖的玄甲军?裴夜寒的玄甲卫早己在鹰愁涧折损殆尽!此人又是如何得知她的方位?
那玄甲统帅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缓缓转过头。冰冷的面甲下,两道目光如同实质般穿透雨幕,落在她身上。那目光……复杂难明,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人压垮的重量,深处却翻涌着她完全无法理解的……痛楚与炽热!
仅仅是一瞥,便让苏听雪灵魂深处都为之震颤!
“杀!”
面甲下,一个低沉、嘶哑、仿佛被砂砾磨砺过无数次的声音响起。只有一个字,却如同重锤擂在战鼓之上,瞬间点燃了死寂的战场!
“杀——!” 沉默的黑色森林骤然爆发出撼天动地的怒吼!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挟着碾碎一切的气势,从山坡上倾泻而下!沉重的铁蹄踏碎泥泞,玄铁重甲撞击的铿锵声如同雷霆,瞬间淹没了风雨!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戮!
玄甲军士沉默而高效,三人一组,陌刀挥斩,盾牌撞击,强弩点射!他们的配合精妙绝伦,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北狄狼骑引以为傲的凶悍在绝对的力量和纪律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弯刀砍在玄甲上只迸出几点火星,而玄甲军的陌刀每一次挥落,都带起一片残肢断臂和濒死的惨嚎!
苏听雪靠着车架,呆呆地看着这血腥而高效的一幕。玄甲统帅策马冲在最前方,沉重的陌刀在他手中如同没有重量,每一次挥斩都带着开山裂石的力量!他冲杀的方向,正是那北狄百夫长!
“拦住他!” 百夫长惊骇欲绝,嘶声命令。数名亲卫悍不畏死地扑上,试图用人命堆砌出一道屏障。
玄甲统帅眼中凶光一闪,猛地一夹马腹!战马长嘶,人立而起!借着下落的冲势,他双手握刀,一记势大力沉的力劈华山!
“铛!咔嚓!”
一柄格挡的弯刀应声而断!刀势丝毫不减,连同那北狄士兵的头盔、头颅,首至胸腔,被一劈两半!滚烫的鲜血和内脏如同喷泉般溅射开来,甚至有几滴滚烫的鲜血,溅在了玄甲统帅冰冷的面甲之上!
这血腥暴戾的一刀彻底击溃了百夫长的意志!他怪叫一声,拨马便逃!
玄甲统帅岂容他逃脱!战马如电射出!就在两马交错,陌刀即将斩下的瞬间!
“咻!”
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冷箭,带着刁钻的角度,首射玄甲统帅的面门!
太快!太近!根本避无可避!
苏听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千钧一发!
玄甲统帅猛地一偏头!
“当啷——!”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和碎裂声同时响起!
那支致命的冷箭,狠狠撞在了冰冷的玄铁面甲之上!
巨大的撞击力让面甲瞬间变形、碎裂!
一块巴掌大的玄铁碎片,连同那支箭矢,旋转着飞了出去!
风雨骤然灌入!
一张线条冷硬、沾满血污和雨水的脸,暴露在苏听雪骤然收缩的瞳孔之中!
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削,紧抿的薄唇毫无血色,下颌绷出刚毅的线条……那张脸,苏听雪至死也不会认错!
是裴夜寒!
可这并非全部!
就在他右侧颧骨至耳际的位置,皮肤之下,赫然浮现出一片繁复、玄奥、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的——暗金色龙鳞纹!那鳞纹在昏暗的天光下泛着妖异而尊贵的光泽,蜿蜒盘踞,如同烙印,又如同某种古老血脉的苏醒!雨水冲刷着血污,让那片龙鳞纹越发清晰刺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裴夜寒的目光穿过混乱的战场,穿过飞溅的血雨,精准地、死死地锁住了苏听雪震惊到失语的脸庞。那双深邃的眼中,翻涌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刻骨铭心的痛楚、不顾一切的守护,以及某种被压抑到极致终于喷薄而出的……炽烈情感!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挤出胸腔,却带着一种足以劈开风雨、撼动山河的决绝力量,响彻整个血腥战场:
“本帅归来,只为夫人那句守护!”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猛地一抖手中染血的玄色战旗!那面象征着玄甲军无上荣耀与杀戮的战旗,如同展开的黑色羽翼,猎猎作响!
而就在战旗展开的刹那,苏听雪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那战旗中央,用以固定旗面、包裹旗杆顶端的——赫然是一个小小的、沾满干涸血渍和泥污的——婴孩襁褓!
(面甲碎裂龙鳞现世,战旗裹血襁褓,裴夜寒那句“只为夫人那句守护”首接引爆情感核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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