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苏晨坐在病床上，静静地看着窗外。
己经是第二天下午了，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却驱不散他心底的那一丝冰冷。
他活下来了。
以一种他自己都感到恐惧的方式。
他的右手，此刻就放在被子上，看起来和普通人的手没有任何区别。
但他只要集中精神，就能清晰地感觉到，潜藏在皮肤之下的那股力量。
一股，是来自鬼手印的，暴戾、凶残的青黑色力量。
另一股，是新来的，来自那只影子女鬼的，阴冷、诡异的纯黑色力量。
两股力量，在他的手臂里，如同两条相互纠缠，又相互制衡的毒蛇，达成了一种脆弱而危险的平衡。
他能感觉到，自己变强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
但他同样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属于“人”的部分，又少了一些。
他时常会感到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寒冷，和一种……对于影子的，莫名的亲切感。
他甚至可以让自己的影子，在地面上做出一些简单的，违背物理常识的动作。
比如让影子的手指，轻轻地勾动一下。
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恐怖。
“吱呀。”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林雪走了进来。
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便装，一件白色的T恤，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少了几分档案局成员的干练，多了几分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清丽。
但她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冰冷的。
甚至，比以前更冷。
她的手里，提着一份打包好的饭菜。
“你醒了。”
她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
苏晨点了点头，气氛有些尴尬。
两人之间，仿佛隔了一层无形的墙。
林雪将饭菜放在床头柜上，没有看苏晨的眼睛，只是目光下意识地，在他那只右手上停留了半秒，随即就立刻移开了。
那眼神里，有复杂的情绪。
有感激。
有后怕。
但更多的，是一种警惕和一丝……无法掩饰的疏离。
她忘不了。
忘不了在地下室里，苏晨那条手臂异变时的恐怖模样。
也忘不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几乎要将她冻结的，不属于人类的恐怖气息。
是他救了她和李明。
但救了他们的，真的是“苏晨”吗？
还是他身体里的……那个怪物？
“李队……怎么样了？”
苏晨率先打破了沉默。
“情况很不好。”
林雪的声音低沉了一些。
“他被厉鬼的力量侵蚀得太严重，虽然命保住了，但是身体里的平衡被打破了。总部派来的专家说，他体内的那只鬼，有复苏的迹象。”
“现在，他被隔离在总部的特殊病房里，接受观察和治疗。”
厉鬼复苏。
这西个字，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了苏晨的心头。
他知道这对一个驭鬼者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李明随时可能，会变成一只真正的，行走的厉鬼。
“这次的事件，等级被重新评估了。”
林雪继续说道，语气像是在做一次官方报告。
“初步判定为B级，甚至……有A级的可能。你……解决了一件非常棘手的灵异事件。”
“总部对你很‘感兴趣’。”
她说出“感兴趣”三个字的时候，语气格外地重。
苏晨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个刚入职不到半个月的新人，独立解决了一件B级以上的灵异事件，并且驾驭了第二只鬼（部分）的力量。
这在整个大江市档案局的历史上，都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他不再是一个可以被随意当成诱饵的小角色了。
他成了一个……“样本”。
一个充满了未知和危险，值得被高度关注和研究的样本。
“我……会上报，是你救了我们。”
林雪沉默了片刻，还是补充了一句。
她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
苏晨救了她，这是事实。
“谢谢。”
苏晨低声说道。
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两人相对无言，空气尴尬得几乎要凝固。
最后，还是林雪先找了个借口，转身离开了病房。
当病房的门重新关上，整个世界，又只剩下苏晨一个人。
他拿起那本一首放在床头的【鬼眼日记】。
他不需要食物。
从昏迷中醒来后，他感觉不到丝毫的饥饿，反而，身体里有一种诡异的充实感。
他知道，是那两股灵异力量，在维持着他身体的机能。
他翻开日记，再次看向那最后一页。
那个巨大的猩红色的问号，像是一只嘲弄的眼睛，在凝视着他。
而下方那栋总部大楼的轮廓，则像是一个无法逃避的，最终的归宿。
日记，在指引他去总部。
为什么？
总部里，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
还是说，他身体里秘密的答案，就在那里？
苏晨伸出左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个猩红的问号。
指尖，传来了一丝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触感。
他的未来，就像这个问号一样，充满了未知。
他不知道，等待着他的，究竟是作为“英雄”的嘉奖，还是作为“怪物”的，审判和……解剖。
他只知道。
平静的日子结束了。
而他在这条布满了死亡和疯狂的路上，己经……再也无法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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