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根血壤?神农遗宝?”
龟甲座椅上,阴先生敲击扶手的枯指骤然停顿。骨面具下那两处深邃的眼洞中,幽光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猛地一荡!一股无形的、冰冷而沉重的威压如同潮汐般悄然弥漫开来,充斥了整个阴冷的大厅。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连水潭深处细微的气泡破裂声都消失了。
裘万财肥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在这股威压下,他感觉自己如同被剥光了扔在冰原上的肥羊,所有的心思算计都无所遁形。他连忙躬身,脸上的谄媚笑容更加谦卑,声音却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恐惧:
“千真万确!阴先生!万财岂敢欺瞒云梦宫?” 他语速极快,将李家村所见所闻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描述出来——荒地笼罩的淡金灵光、那能起沉疴的金色米雨、邬宗言挥手间焚藤退影、操控地火灭杀血影鬼藤的恐怖手段、以及最后那五株如同熔岩铸就、散发着凶戾气息的紫黑幼苗和悬浮的血玉米粒!他着重强调了那米粒中蕴含的、精纯霸道到令人心悸的生命力与血煞之力的完美交融,以及邬宗言身上那块能吞噬邪魔本源、散发出古老混乱气息的玉佩!
“那小子…那小子绝非寻常山野村夫!他掌控的那片地,绝非普通灵田!那是…那是能孕育出‘血髓玉精’的‘灵根血壤’啊!” 裘万财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还有他那块玉!气息之古老混乱,绝非当世之物!定是上古神农一脉遗落的至宝!得此二者,莫说延寿续命、改易根骨,便是开宗立派、窥探长生…也非虚妄!”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赌徒般的狂热光芒:“阴先生!此乃天赐良机!万财无能,崩了门牙,但若云梦宫能出手,拿下那邬家小子,夺取血壤遗宝…这泼天的富贵,足以让云梦宫再上一层楼!万财…万财愿为前驱,肝脑涂地!”
大厅内死寂无声。只有水潭深处偶尔冒出的气泡破裂声,在凝重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
阴先生沉默着。骨面具遮掩了他的表情,只有那对眼洞中的幽光,如同两点冰冷的鬼火,在裘万财脸上缓缓扫过,仿佛在审视他话语中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裘万财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心脏狂跳,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良久,那沙哑干涩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玩味:
“血髓玉精…灵根血壤…神农遗宝…” 他枯长的食指重新开始敲击龟甲扶手,笃、笃、笃…每一声都仿佛敲在裘万财的心弦上,“裘老板,你这消息…分量确实够重。重到…足以让云梦宫为你这崩掉的门牙,出一次手了。”
裘万财心头狂喜,正要拜谢。
“不过…” 阴先生话锋一转,眼洞中的幽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你可知,那邬家小子能灭杀血影鬼藤,凭的是什么?是那血壤?是那遗宝?还是…他本身?”
裘万财一愣,随即连忙道:“自然是依仗那遗宝和血壤之力!那小子年纪轻轻,就算打娘胎里修炼,又能有几分道行?定是那遗宝邪门,血壤诡异!”
“是吗?” 阴先生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如同夜枭啼鸣,“血影的阴影遁术,鬼藤的万毒噬魂,便是本座门下弟子遇上也需小心应对。一个山野小子,若无惊世传承或特殊血脉,纵有重宝,又如何能驾驭那等焚天血煞之力?更遑论…吞噬邪魔本源?”
裘万财脸上的喜色僵住,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他光顾着渲染宝物,却忽略了最关键的问题——邬宗言本身!
“此事,透着蹊跷。” 阴先生的声音冷了下来,“那邬家祖地…恐怕不止是块宝地那么简单。邬家…这个姓氏…似乎也有些耳熟…”
他沉吟片刻,枯爪般的手指对着漆黑的水潭凌空一点。
哗啦!
潭水无声地旋转起来,形成一个深邃的漩涡。漩涡中心,浑浊的潭水渐渐变得清澈,映照出的却不是水底景象,而是一片模糊扭曲、不断变幻的光影!隐约可见巨藤缠绕的城垣、崩塌的赤甲、遮天的毒瘴…最终,画面定格在一个模糊身影引爆自身、玉佩化作暗红漩涡与巨大腐藤同归于尽的惨烈景象!虽然极其模糊,但那玉佩漩涡的气息,竟与裘万财描述的邬宗言身上那块,隐隐有几分相似!
裘万财看得目瞪口呆,一股寒意瞬间攫住了心脏!这…这难道是那遗宝的来历?!
“果然…” 阴先生骨面具下的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线,眼洞中的幽光闪烁不定,“牵扯到上古那场‘藤祸’的余孽…难怪…难怪能种出蕴含血煞生机的‘血髓玉精’!这哪里是什么单纯的遗宝…分明是带着无尽诅咒与凶险的魔物!”
他猛地看向裘万财,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裘万财!”
“在…在!” 裘万财浑身一哆嗦。
“本座会亲自走一趟李家村。” 阴先生缓缓站起身,墨绿色的长袍无风自动,一股更加阴冷、更加浩瀚的气息弥漫开来,“但在此之前,本座需要一双眼睛,替我看得更清楚些。”
他枯爪般的右手抬起,指尖萦绕起一丝极其微弱、却精纯凝练的灰绿色气息。那气息带着水泽的阴寒与某种诡异的生命力,缓缓凝聚成一颗米粒大小、不断蠕动变幻的灰绿种子。
“此乃‘泽息之种’。” 阴先生屈指一弹,那颗灰绿种子如同活物般,瞬间没入裘万财的眉心!
裘万财只觉得眉心一凉,仿佛被冰冷的毒蛇咬了一口,一股阴寒诡异的气息瞬间侵入识海,盘踞不动。他惊恐地捂住额头,却摸不到任何伤口。
“带着它,回到李家村附近蛰伏。” 阴先生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裘万财的灵魂,“此子与那血壤遗宝的底细,本座要看得清清楚楚。尤其是…他如何驾驭那魔物之力,如何培育那‘血髓玉精’!若有异动,此种自会告知本座。若敢有丝毫隐瞒或异心…” 他眼洞中的幽光骤然变得森寒,“你知晓后果。”
裘万财如坠冰窟,浑身肥肉都在颤抖。他知道,自己彻底成了对方砧板上的鱼肉。他不敢有丝毫违逆,连忙躬身应道:“是…是!万财明白!定不负阴先生所托!”
阴先生不再看他,枯爪般的手对着水潭一挥。潭水漩涡猛地加速旋转,裘万财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传来,眼前景象瞬间模糊扭曲。当他再次看清时,发现自己己站在了来时那湿滑冰冷的白骨甬道尽头,身后是翻涌的浓雾和那座如同蛰伏凶兽般的坞堡。
冰冷的泽国夜风吹过,裘万财打了个寒颤,摸了摸毫无异状的眉心,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一丝深藏的怨毒。他不敢停留,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马车方向仓惶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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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村祠堂。
祖石温润的青光如同最忠诚的卫士,无声地涤荡着邬宗言周身残留的最后一丝魔魂戾气。他盘膝静坐,识海中反复回放着那些混乱碎片的核心意象——腐藤、吞噬、毁灭,以及那绝望的自爆。
“吞噬…亦可归于沃土…” 这个念头如同种子,在祖石青光的滋养下生根发芽。
他缓缓摊开左手。五粒血玉般的米粒静静躺在掌心,外壳温润,内里熔岩光华流转。他意念微动,引动一丝极其微弱的、被祖石之力层层过滤净化的血祖魔魂气息——那是昨夜吞噬血影鬼藤后,被剥离了混乱意志、仅剩的最精纯的生命本源能量。
这丝暗红的气息如同细小的游蛇,小心翼翼地探向其中一粒血玉米粒。
嗡!
血玉米粒仿佛感应到了同源的气息,外壳下的熔岩光华瞬间变得活跃!当那丝精纯的魔魂本源能量接触到米粒外壳的刹那——
嗤!
一声极其细微的轻响。血玉外壳并未排斥,反而如同海绵吸水般,将那丝暗红能量瞬间吸纳进去!米粒内部,那熔岩般的光华骤然亮起一丝,变得更加凝练、深邃,隐隐多了一分难以言喻的凶戾与厚重!一股更加精纯、更加磅礴的生命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血煞之意,从米粒中散发出来!
成功了!
邬宗言眼中精光爆射!这血祖魔魂被净化后的本源能量,竟真的能被赤血米吸收,成为其成长的资粮!而且效果远超普通的地脉灵气!
他不再犹豫。意念沉入识海“沃野敕令”,勾连祖石之力,小心翼翼地引导着玉佩深处被镇压的、驳杂狂暴的魔魂之力。祖石青光如同最精密的滤网,将其中蕴含的阴寒死气、腐朽怨毒层层剥离、净化,只留下最纯粹的生命本源能量。然后,再以敕令之力,将这净化后的精纯能量,如同涓涓细流,均匀地注入掌心五粒血玉米粒之中!
嗤!嗤!嗤!嗤!嗤!
五粒米粒同时发出细微的颤鸣!血玉外壳光华流转,贪婪地吮吸着这同源而精纯的“养料”!米粒内部,熔岩般的光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明亮、凝实!一股股更加霸道、更加内敛、混合着血煞与生机的奇异气息,如同沉睡的凶兽在苏醒,从米粒中弥漫开来!
更奇妙的是,随着这精纯能量的注入,米粒外壳上,那些原本光滑的纹路,竟开始发生细微的变化!一丝丝极其古拙、仿佛青铜器上铭刻的云雷纹路,在血玉外壳上悄然浮现、蔓延!虽然极其细微,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厚重感!
邬宗言心神剧震!这青铜纹路…与那些混乱碎片中崩塌的青铜巨城,何其相似!
血玉初成,魔影为薪。这共生之路,竟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持续引导着净化后的魔魂本源,滋养着掌心血玉。五粒米粒在青光笼罩下,如同五颗微缩的星辰,内部熔岩奔涌,外壳青铜纹路隐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力量与古老的气息。
祠堂外,夜色深沉。李家村在惊惧中沉沉睡去,无人知晓,祠堂之内,一种全新的、以魔魂为薪柴的血玉共生之道,正在悄然孕育。而远方的云梦泽,一双冰冷的眼睛,己透过无形的“泽息之种”,遥遥投向了这片看似平静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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