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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遭遇传统行会抵制

小说: 豪门帝师   作者:冷轩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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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府城的冬日,比苍梧少了几分野性的凛冽,却多了几分压抑的沉闷。灰蒙蒙的天空压着青灰色的城墙和鳞次栉比的屋瓦,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煤烟、牲畜粪便以及一种名为“穷困”的、无处不在的酸腐气息。狭窄的街巷如同迷宫,污水在冻硬的泥土车辙间凝结成肮脏的冰壳。这里是北疆三镇军需转运的枢纽,也是无数小民挣扎求生的泥潭。

城西,紧邻着浑浊护城河的一片低洼地,原本是废弃的军械库旧址。如今,残破的库房被强行推倒,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崭新却透着冰冷与格格不入的巨大厂房。厂房主体由粗糙的青砖和灰黑色的“水泥”混合垒砌,墙壁厚实,窗户开得又高又小,如同巨兽警惕的眼睛。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勉强抵御着严寒。最引人注目的,是厂房后方那根用整根巨大原木掏空制成、斜插入浑浊护城河中的巨大引水槽!浑浊的河水被强行引入,推动着厂房内部隐藏的水轮,发出沉闷而持续的“轰隆”声,如同巨兽不祥的喘息。

这里,便是新任宣府巡抚夜宸渊(虽昏迷,名号己被使用)名下,“苍梧工坊”在宣府设立的第一座“新式纺纱工场”。它像一个突兀的、带着苍梧烙印的冰冷异物,硬生生楔入了这座古老而疲惫的边城。

工厂巨大的木门敞开着,露出里面令人震撼的景象。数十台结构粗犷、由硬木和铁件构成的巨大脚踏纺纱机,如同沉默的钢铁森林,整齐排列!每一台机器上方,三根锭杆在下方水轮通过复杂连杆传递过来的力量驱动下,高速飞旋,发出连绵不绝、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新木的清香、羊毛的膻味和机油(简陋的动物油脂混合物)的腻味。

数十名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妇人坐在纺车前。她们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袄子,头发枯黄,手指因长期浸泡冷水和劳作而红肿皲裂。她们的动作带着一种被驱赶的、近乎机械的熟练:捻起一团蓬松的粗羊毛,搭上飞旋的锭杆,引线,绕过张力钩…一缕缕均匀的毛线便源源不断地缠绕成团。她们的效率极高,远非手摇纺车可比,但脸上没有任何喜色,只有深深的疲惫和对那轰鸣噪音的恐惧。监工的胥吏拎着皮鞭,如同幽灵般在机台间穿梭,冰冷的眼神扫过每一个可能懈怠的身影。

厂房深处,靠近巨大水轮传动轴的角落。瘸腿老铁匠拄着拐杖,布满老茧的手正用力拧紧一台纺机传动连杆上松动的铁螺栓。他脸上那道在苍梧被蛮族留下的狰狞刀疤在昏暗光线下更显凶戾,空荡荡的裤管下,新装的简陋木制假腿杵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轰鸣的机器和麻木的女工,最终落在身边一个穿着崭新靛蓝棉布短褂、胸前绣着“工坊技工”字样的年轻人身上——正是栓子。

“看…看这里!”老铁匠的声音嘶哑,压过机器的轰鸣,用扳手指着连杆与锭杆的连接处,“力道…不对劲!轴套…磨偏了!听见没?有杂音!这么干下去,不出三天,这连杆就得断!机器一停,工部的老爷们就得扣咱们的工钱!找孙元化那狗东西的茬!”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一种护崽般的凶狠。这些机器,是老张头用命换来的图纸,是苍梧人在绝境中拼出来的活路,更是他们对抗工部觊觎的最后武器!不容有失!

“是…是!铁柱哥带人在河上游盯着水轮呢,俺这就去查轴套!”栓子连忙点头,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一丝忧虑。他如今是这纺厂的“大匠头”,负责维护这几十台吃人的铁家伙。压力如山。

就在这时,工厂巨大的木门外,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嚣。

那声音起初是低沉的、如同蜂群般的嗡嗡议论,很快便汇聚成一片压抑的、充满敌意的声浪!其间夹杂着妇人尖利的哭诉、男人愤怒的咒骂和孩童惊恐的啼哭!

“苍梧的妖物滚出去!”

“还我活路!”

“砸了这些吃人的机器!”

老铁匠和栓子脸色同时一变!两人拄着拐杖和握着扳手的手都猛地攥紧!

“不好!”老铁匠低吼一声,仅存的独腿爆发出力量,拄着拐杖就朝门口冲去!栓子紧随其后,顺手抄起了靠在墙边的一根手臂粗的硬木杠子!

工厂门口,景象己是一片混乱!

黑压压的人群,足有数百之众,将工场前的空地围得水泄不通!大多是穿着破旧、面有菜色的妇人,她们是宣府城里依靠纺纱织布为生的织户。此刻,她们脸上布满了极致的恐惧、愤怒和绝望!她们举着家里仅有的破梭子、缠着麻线的木锭,甚至抱着瘦小的孩子,哭喊着,咒骂着!人群前面,站着十几个穿着相对体面些、但同样面带焦虑和戾气的男人,他们是宣府本地几个小纺织行会的会首和管事,此刻正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煽动着:

“街坊们!姐妹们!看看!看看这苍梧来的妖物!”一个留着山羊胡、穿着半旧绸面马褂的瘦高会首,指着工场轰鸣的厂房,声音尖利得刺耳,“就是这些不吃不喝、日夜不停的怪物!抢了咱们的活计!断了咱们的活路!他们一天纺的线,比咱们一百个巧手妇人摇一个月纺车还多!工钱?工钱压得比米糠还贱!那些黑心的布商,都跑去买他们纺的贱价纱线了!咱们手里的纱…卖给谁?!拿什么换米下锅?!等着饿死吗?!”

“对!等着饿死吗?!”

“砸了这些妖物!”

“不能让他们断了咱们祖祖辈辈的活路!”

人群的怒火被彻底点燃!如同浇了滚油的干柴!恐惧被生存的压力逼成了疯狂的勇气!不知是谁先扔出了一块冻硬的土坷垃,狠狠砸在工厂厚实的木门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如同信号!

瞬间,石块、烂菜帮子、臭鸡蛋如同雨点般砸向工厂的大门、墙壁和高高的窗户!污秽之物在灰黑的水泥墙面上炸开,留下肮脏的痕迹!刺耳的咒骂和哭喊声震耳欲聋!

“守住大门!”老铁匠的嘶吼声在工场内炸响!他布满刀疤的脸上肌肉扭曲,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仅存的独腿死死钉在门口,拐杖横在身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外汹涌的人潮!栓子和十几个苍梧调来的护厂汉子,手持木棍、铁钎,怒吼着组成一道单薄却充满血性的防线,死死堵在门口!里面的女工们吓得尖叫着缩到机器后面,瑟瑟发抖。

“官差来了!官差来了!”混乱中有人高喊。

只见一队穿着皂隶服色、腰挎铁尺的衙役,在一个班头的带领下,懒洋洋、慢悠悠地从街角转了过来。班头是个油滑的中年人,腆着肚子,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脸上没有任何急切,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和…看戏的神情。

“哎哟!这是闹哪一出啊?”班头慢条斯理地分开人群,走到对峙的前方,目光扫过愤怒的织户,又扫过堵在门口、凶神恶煞的瘸腿老铁匠等人,最后落在工场那冰冷的厂房上,声音拖长了调子,“聚众闹事?冲击工坊?这可是巡抚大人的产业!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他嘴上说着狠话,语气却毫无威慑力,更像是提醒。

“差爷!差爷您给评评理!”那山羊胡会首立刻扑上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不是小的们要闹事啊!是这苍梧来的妖物!断了咱们宣府几千织户的活路啊!您看看!他们用这妖法机器纺纱,又快又贱!咱们纺的纱线卖不出去,织的布没人要!一家老小眼瞅着就要饿死了!求差爷做主!把这害人的妖物赶出宣府啊!”

“是啊差爷!做主啊!”

“赶走妖物!还我活路!”

人群再次爆发出哭喊和哀求。

班头摸着下巴,故作沉吟,目光却瞟向工场深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他当然知道这“苍梧工坊”背后站着谁,也知道工部孙元化大人对这地方的态度。上头的意思很模糊,既要“祥瑞”的功劳,又不想沾惹这些贱民的麻烦…让他们闹一闹,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苍梧人一点颜色看看,似乎…正合某些人的心意?

就在这诡异的僵持和班头暧昧的态度下,人群的愤怒如同被浇了油的火,越烧越旺!

“官差不管!咱们自己管!砸了这些吃人的妖物!”人群中,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眼神凶狠的汉子猛地发出一声怒吼!他显然不是普通织户,动作迅捷,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把沉重的铁锤!

“对!砸了它!”

“冲进去!砸了那些怪物!”

绝望和煽动点燃了最后的疯狂!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哭喊着、咒骂着,朝着工厂大门汹涌冲来!石块和污物如同冰雹般砸落!

“挡住!!”老铁匠目眦欲裂,嘶声咆哮!他挥舞着拐杖,狠狠砸向一个冲在最前面的汉子!栓子和护厂汉子们也怒吼着,挥舞着木棍铁钎,与冲上来的人群狠狠撞在一起!

砰!噗嗤!啊——!

棍棒交击声、肉体碰撞声、惨叫声瞬间炸响!门口瞬间变成了血腥的战场!护厂的人少,但个个凶悍,带着苍梧血战淬炼出的狠劲!冲在前面的织户汉子被打得头破血流,惨叫着倒下,但后面更多的人在愤怒和绝望的驱使下,踩着同伴的身体,疯狂地涌上来!场面彻底失控!

“砸门!砸窗户!”混乱中,那个手持铁锤的刀疤脸汉子带着几个同样凶悍的同伙,避开正面厮打的人群,绕到工场侧面,抡起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向一扇位置稍低的水泥窗框!

哐!哐!哐!

水泥碎块飞溅!坚硬的窗框在重锤的连续轰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迅速变形、开裂!

“拦住他们!”栓子看到侧面危急,眼睛都红了,想冲过去,却被几个疯狂的织妇死死抱住了腿!他怒吼着挣扎,手中的木棍胡乱挥舞!

咔嚓!

终于!一声刺耳的碎裂声!那扇厚实的木窗连同变形的窗框,被硬生生砸开一个大洞!

“冲进去!砸!”刀疤脸汉子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第一个从破洞钻了进去!他身后的几个同伙也嚎叫着,挥舞着铁锤、撬棍,如同饿狼般扑入!

工厂内瞬间响起女工们惊恐到极致的尖叫!

刀疤脸汉子冲入昏暗的厂房,浓重的机油味和羊毛膻味扑面而来。眼前是数十台如同沉默巨兽般轰鸣运转的纺纱机!锭杆飞旋,发出死亡的嗡鸣!他眼中闪过一丝暴戾的快意,抡起铁锤,对准最近一台纺机那粗壮的木质支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了下去!

“给老子碎!”

就在锤头即将砸中支架的瞬间——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到极致却又带着冰冷设计感的悸动,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滔天怒意和一种被侵犯领域的极致警告,猛地从宣府巡抚衙门深处、夜宸渊胸口的芯片中炸开!这一次的冲击,远比在苍梧时更加恐怖!

轰——!!!

刀疤脸汉子手中的铁锤,在距离纺机支架不足一寸的地方,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纯粹力量构成的钢铁之墙!锤头瞬间变形!一股无法抗拒的、沛然莫御的巨力顺着锤柄狠狠反噬回来!

“呃啊——!”刀疤脸汉子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他持锤的右臂如同被无形的巨兽撕扯,瞬间扭曲变形!骨骼碎裂的“咔嚓”声清晰可闻!整个人如同被攻城锤击中,口喷鲜血,倒飞出去!狠狠撞在身后一台飞旋的纺纱机上!

嗤啦——!

令人牙酸的、血肉与钢铁摩擦的恐怖声响!飞旋的锭杆如同锋利的绞肉刀,瞬间将刀疤脸汉子的半边身体绞得血肉模糊!滚烫的鲜血混合着破碎的内脏,如同喷泉般狂飙而出,泼洒在冰冷的机器、地面和旁边几个吓傻了的同伙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冲入工场的几个暴徒,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化为极致的恐惧!他们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看着同伴瞬间变成一堆不成形的烂肉,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对未知伟力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们的喉咙!

工厂内的轰鸣声似乎也因这恐怖的变故而短暂地沉寂了一瞬。所有的女工都停止了尖叫,如同被冻结的雕塑,惊恐地看着那台被鲜血染红的纺机。

工场外,汹涌的人群也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所有的哭喊、咒骂、厮打都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被门内飞溅而出的鲜血和那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所震慑!

瘸腿老铁匠拄着拐杖,布满刀疤的脸上也充满了骇然!他下意识地望向巡抚衙门的方向,又猛地低头,看向自己那条空荡荡的裤管…程壮士…是程壮士的力量?!

“妖…妖法!魔鬼!是魔鬼的机器!”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更加崩溃的、歇斯底里的尖叫和恐慌!人群如同炸了窝的蚂蚁,哭喊着、推挤着,丢下手中的石块和棍棒,没命地向后奔逃!连那个油滑的衙役班头也吓得面无人色,带着手下连滚爬爬地逃离了这片血腥的“魔窟”!

工厂门口,只剩下苍梧护厂的人和一地狼藉。血腥味混合着机油和羊毛的膻味,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

栓子脸色惨白,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拄着木棍,一步步挪向那个被砸开的窗洞。他探头望去,只见工厂内,那台绞杀了暴徒的纺纱机依旧在轰鸣运转,只是锭杆和支架上沾满了粘稠的鲜血和碎肉,显得格外狰狞。机器的嗡鸣声中,似乎夹杂着一种更加低沉、更加冰冷的韵律。

而在工场深处,那台沾满鲜血的纺纱机下方,冰冷的水泥地面缝隙里,几根极其细微、如同发丝般、带着微弱暗金光泽的植物根须,正悄无声息地从地底深处探出,贪婪地伸向那些尚未凝固的、温热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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