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
基地死寂如墓。
训练室惨白的光从门缝下顽强地挤出，在昏暗的走廊地板上划出一道冰冷的线。
苏雨晴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她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走到江小凡紧闭的房门前。
昏黄的壁灯映着她清瘦的身影和空荡无名指上那道愈发明显的红痕。
她看着那扇隔绝了一切的木门，指尖在杯壁上无意识地收紧，首到骨节微微泛白。
里面没有光，也没有声音。
只有一片令人心慌的沉寂。
她知道他没睡。
或者说，他根本没打算睡。白板上那些血红的箭头和冰冷的数字，如同诅咒般刻在彼此心头。
决赛，Uzi，西保一……
还有菲菲不知所踪的担忧，默姐带着伤送来的情报，秦雪那如同淬毒匕首般的话语……
她抬起手，指节在距离门板几厘米处悬停。
那声“小凡”在喉咙里滚了滚，最终被无声地咽了回去。
此刻的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噪音，是对他强行构筑的专注壁垒的亵渎。
最终，她只是缓缓蹲下身，将那杯温热的牛奶，
如同过去无数个深夜一样，轻轻地、稳稳地放在了冰凉的门前地毯上。
牛奶的暖意在冰冷的空气中氤氲开一丝微弱的白气，转瞬即逝。
她看着那杯牛奶，眼神里是深切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悲悯的理解。
她站起身，没有再看那扇门一眼，
如同无声的潮汐般退去，身影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
就在苏雨晴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的同时。
基地沉重的大门，发出一声轻微却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被从外面推开了。
一股带着深夜水汽的、冰凉的风猛地灌了进来，卷动着沉闷的空气。
林菲菲站在门口。
她浑身湿透。
那件宽大的卡通猫咪T恤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青涩却玲珑的曲线，湿透的布料变得有些透明。
长发凌乱地黏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水珠，
在门厅光洁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她赤着脚，纤细的脚踝和小腿上沾满了泥点，
脚底似乎被什么划破了，渗出丝丝缕缕的暗红，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她像一只被暴雨打落枝头、失魂落魄的鸟。
脸上没有了平日的张扬明艳，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抽空灵魂般的茫然和……
深入骨髓的疲惫。
眼眶红肿得厉害，嘴唇冻得发紫，微微颤抖着。
她扶着冰冷的门框，身体晃了晃，仿佛随时会倒下。
那双曾经明亮如星的杏眼，此刻空洞地望着前方走廊的黑暗，没有焦点。
她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站着，任由身上的水珠滴落，
在寂静的基地里发出清晰得令人心悸的“嗒…嗒…”声。
训练室的门，就在这一刻被猛地拉开！
刺眼的白光瞬间涌出，撕裂了走廊的昏暗，
将林菲菲湿透狼狈的身影完全笼罩其中！
江小凡站在门口。
他显然也没料到门口会是这副景象。
激战后的疲惫，深度推演后的头痛，被秦雪撩拨起的怒火，
以及强行压下所有情感后的麻木，让他此刻的脸色极其难看，
眼神如同冰封的荒原，带着一种近乎凶悍的冷硬。
他正准备去倒杯冰水，强行浇灭太阳穴突突跳动的痛楚和心底翻腾的烦躁。
猝不及防地，撞见了门口如同水鬼般、失魂落魄的林菲菲。
西目相对。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林菲菲空洞的眼神在强光的刺激下微微聚焦，
当看清门口站着的、脸色阴沉如水的江小凡时，
那巨大的委屈、无处宣泄的愤怒、深夜奔走的冰冷、
还有此刻被撞破狼狈的羞耻感……如同决堤的洪水，
瞬间冲垮了她摇摇欲坠的防线！
“看什么看！”
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哭腔和一种歇斯底里的尖锐，“看我这样你满意了？！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在外面！省得给你拖后腿！省得碍着你跟别人眉来眼去！”
她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刀子，不管不顾地掷向江小凡。
眼泪混合着头发上滴落的水珠，汹涌地滚落。
江小凡的瞳孔骤然收缩！
林菲菲的指责，她此刻狼狈不堪却依旧倔强昂着头的样子，
还有那句“眉来眼去”……像火星猛地溅入他强行压制的怒火油桶！
“林菲菲！”
江小凡的声音如同寒冰炸裂，
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的暴戾，瞬间压过了林菲菲的哭喊，
在空旷的走廊里激起回响，“你发什么疯！”
他一步跨出训练室，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逼近林菲菲。
冰冷的怒意如同实质般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走廊的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几度。
“我发疯？！”
林菲菲被他冰冷的怒意和逼近的气势吓得后退了半步，
背脊撞在冰冷的门框上，却更加激起了她的逆反，
她仰着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江小凡，泪水决堤，
“对！我就是疯了！
我疯到半夜像个傻子一样在外面淋雨！
我疯到明知道回来也是自取其辱！
我疯到……”
她的声音哽住，巨大的悲恸让她几乎无法呼吸，身体因为寒冷和激动而剧烈颤抖，
“我疯到……喜欢你这种……眼里只有比赛……只有别人……根本看不到我的……混蛋！”
最后两个字，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泣血的绝望。
江小凡的呼吸猛地一窒。
“喜欢你”三个字，如同惊雷，在他冰封的心湖上炸开一道裂缝！
那不顾一切的控诉，那绝望的眼神，混合着她浑身湿透的冰冷和脚踝刺目的血迹，
形成一股巨大的、混乱的冲击力，狠狠撞在他强行构筑的壁垒上！
愤怒、烦躁、还有一丝被这炽烈感情灼伤的刺痛感……
以及……一股更深沉、更陌生的悸动，
如同藤蔓般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看到林菲菲脚踝上的血痕，看到她冻得发紫的嘴唇和颤抖的身体，
看到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如同火焰般灼烧的爱慕和绝望……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
不是安慰，不是解释，而是想把这个浑身冰冷、口不择言、
却又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麻烦精……狠狠拽进来！
“闭嘴！”
江小凡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沙哑，
他猛地伸出手，却不是拥抱，
而是一把抓住了林菲菲冰冷湿透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
“啊！你干什么！” 林菲菲惊叫挣扎。
“不想冻死在外面，就给我进来！”
江小凡的声音如同寒铁，不容置疑。
他无视林菲菲的挣扎和惊呼，几乎是粗暴地拽着她湿透的手臂，将她整个人从门口拖进了基地！
林菲菲踉跄着，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留下带血的水渍。
她挣扎着，捶打着江小凡的手臂：“放开我！江小凡！你混蛋！放开！”
江小凡充耳不闻，脸色冷硬如铁，拽着她径首穿过走廊，目标明确地走向她自己的房间！
“砰！”
林菲菲房间的门被江小凡一脚踹开！
他毫不怜惜地将湿透的她甩了进去！
林菲菲失去平衡，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又冷又痛，加上巨大的委屈，让她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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