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死寂如同粘稠的沥青,包裹着安全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金属锈蚀、消毒水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臭氧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刺痛,每一次心跳都在空旷的寂静中发出沉重的回响。
林小满趴在冰冷刺骨的金属地板上,脸颊贴着湿滑的、沾染着暗银能量液污迹的地面。剧痛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从腰侧、肩胛骨下方、以及被面具碎片割破的掌心传来,疯狂撕扯着她濒临崩溃的神经。异化的右臂沉重得如同废弃的机械,肩胛骨下方那柄幽蓝匕首带来的冰冷侵蚀感,如同跗骨之蛆,正顺着麻痹的神经,缓慢而坚定地向躯干蔓延。
“钥匙”的低语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充满了极致的虚弱和混乱:
“容器……损伤……严重……”
“污染……侵蚀……加剧……”
“能量……枯竭……休眠……强制……”
视野模糊,意识如同沉在冰冷的深海,被沉重的疲惫和伤痛拖拽着不断下坠。但她不能睡!不能晕过去!沈砚……还躺在旁边的血泊里!
她用尽残存的意志力,艰难地抬起头,视线艰难地聚焦在不远处那个无声无息的身影上。
沈砚。他侧躺在冰冷的地面,身下是一滩暗红色、粘稠如同沥青的血液,边缘己经微微凝结。胸口的致命伤被一层诡异的暗银色金属化组织覆盖,但那层“金属皮肤”此刻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痕,仿佛一件随时会彻底粉碎的劣质瓷器。透过细微的裂痕缝隙,隐约能看到里面缓慢蠕动、闪烁着微弱暗红光芒的组织。他的脸灰败得如同蒙尘的石膏,嘴唇毫无血色,只有嘴角残留的暗红血痂,以及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胸廓起伏,证明着这具躯壳里还残存着一丝微弱的生命之火。
他还活着……但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林小满的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恨意尚未消散,那冰冷的实验记录和残酷的真相如同烙印,灼烧着她的灵魂。但看着眼前这个为了救她(或许也是为了赎罪?)而将自己燃烧殆尽、如同风中残烛般随时可能熄灭的身影,看着他胸口那狰狞的、非人的伤口,一种更深的、无法言喻的悲凉和……一丝连她自己都唾弃的担忧,却悄然占据了上风。
“滴答……”
那细微、却如同丧钟般清晰的液体滴落声,再次响起!
林小满悚然一惊!猛地循声望去!
声音来源——墙角那台唯一还在微弱嗡鸣的空气循环装置!排气口的金属网格缝隙处,又一滴粘稠的、散发着微弱暗银色光泽的液体,正缓缓渗出,拉长,最终挣脱束缚,“啪嗒”一声,滴落在下方己经积了一小滩暗银液体的金属地板上!
那液体……与沈薇伤口流出的、被“源质”污染的能量液……一模一样!
紧接着!
“嗡……”
空气循环装置那一首平稳低沉的嗡鸣声,极其明显地……变调了!不再是规律的嗡鸣,而是变成了一种断断续续的、如同老旧引擎艰难启动般的、带着金属摩擦噪音的异响!装置外壳上,一个之前从未亮起过的、位于侧面隐蔽位置的指示灯,猛地闪烁起刺目的暗银色光芒!一下,两下……频率越来越快!
“警告!警告!”
“钥匙”的低语瞬间被冰冷的警报取代,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警惕!
“能量……异常……波动……”
“信号……激活……监视……苏醒!”
监视?!苏醒?!
林小满的心脏瞬间沉入谷底!沈薇离开了,但这艘沉船……这个安全屋……果然从未真正安全!那个冰冷的“医生”,他的眼睛,一首在这里!现在,他(它)醒了!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冲垮了身体的剧痛和疲惫!她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
她的目光扫过狼藉的地面。散落的纸张碎片,扭曲的金属仪器残骸,还有……沈砚手边不远处,那几片较大的、边缘锋利的纯黑面具碎片!其中一片碎片上,除了沾染的暗银能量液和她自己的血迹,还粘着那块极其微小的、深棕色的、像是什么植物残片的东西!
刚才接触碎片时涌入的幻象——沉船通道中急速穿行、带着冰冷杀意的追踪视角——瞬间闪过脑海!
那个植物残片!它似乎能引起“钥匙”的共鸣!或许……也和沈薇有关?
没有时间犹豫!林小满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拖着剧痛的身体,朝着那块粘着植物残片的面具碎片爬了过去!冰冷的金属地面摩擦着伤口,带来钻心的痛楚。异化的右臂沉重麻木,只能靠左手支撑和拖动身体。
一步,两步……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
终于,她的指尖触碰到了那块冰冷的金属碎片!顾不上边缘的锋利,她一把将它抓在手中!那块深棕色的植物残片,只有指甲盖大小,触感干燥而脆弱,像是某种晒干的苔藓或菌类碎片,却散发着一丝极其微弱、但异常纯净的、带着安抚气息的能量波动。
就在她抓住碎片的瞬间!
“嗡——!!!”
墙角那台空气循环装置的异响猛地拔高!变成了尖锐刺耳的警报嗡鸣!暗银色的指示灯疯狂闪烁!排气口处,不再是一滴滴渗出,而是如同打开了泄洪闸门,大量粘稠的暗银色能量液如同失控的溪流,喷涌而出!瞬间将下方的地板染成一片不祥的暗银色!
更恐怖的是!
安全屋的墙壁!那原本光滑的米白色合金墙壁上,如同被无形的画笔点亮,瞬间浮现出无数道纵横交错的、闪烁着暗银色光芒的能量纹路!这些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蔓延,迅速构成一个巨大而复杂的能量矩阵!整个房间的光线瞬间被诡异的暗银光芒笼罩!
“检测到未授权能量侵入!目标:安全屋核心区域!”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如同机器合成的电子音,猛地从房间的各个角落响起!那声音……与幻象中“医生”的声音,一模一样!
“入侵者身份确认:容器C-07!源血样本S-01(濒危状态)!”
“威胁等级:极高!执行最高清除协议!启动方舟内部防御系统!”
随着冰冷的宣告,墙壁上那暗银色的能量矩阵光芒大盛!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安全屋!林小满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巨石压住,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异化的右臂更是传来一阵强烈的排斥感和刺痛!
“防御系统……启动……压制……危险!”
“钥匙”发出痛苦的尖鸣!
林小满死死攥着手中的面具碎片和那块深棕色的植物残片,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清除协议?!防御系统?!这艘沉船……这艘“创生方舟”……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武器?!
就在这时!
“滋啦……滋啦……”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电流杂音,突然从安全屋的另一个角落传来!
林小满猛地转头!
声音来源——竟然是那只被掀飞到角落、沾满了灰尘和暗银能量液污迹的破旧兔子玩偶!
只见那只兔子玩偶微微颤动着!它那唯一完好的玻璃眼珠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红光,如同垂死的萤火虫,极其不稳定地闪烁起来!伴随着红光的闪烁,一阵断断续续、充满了电流杂音的、熟悉的声音,极其微弱地从玩偶内部传了出来!
“…薇…薇…对…不起…”
“…是哥…哥…没用……”
“…不该…相信…博士…”
“…不该…把你…送进…那里…”
“…原谅…哥哥…”
“…等…哥哥…找到…救…你的…办法…”
是沈砚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悔恨和深沉的悲伤!断断续续,如同濒死者的呓语,却清晰地回荡在这被暗银光芒和死亡宣告笼罩的、诡异的安全屋内!
录音?!沈砚竟然把忏悔录进了薇薇的兔子玩偶里?!什么时候?!是他被“最终序列”反噬前?还是更早?!
这突如其来的、充满了人性软弱的忏悔,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在林小满心中炸开!冰冷的实验记录带来的恨意,与眼前这个濒死男人绝望的忏悔,还有幻象中少年沈砚那无助的哭喊和试图阻拦的身影,在她脑海中疯狂碰撞、撕裂!
“博士……” 林小满喃喃道,目光死死盯住那只闪烁着微弱红光、播放着沈砚忏悔的兔子玩偶。幻象中那个高大、冰冷、被称为“博士”的身影再次浮现!是他!一切的根源!沈砚和沈薇,都是他的棋子!他的实验品!
“钥匙”的低语带着强烈的震颤:
“博士!威胁!源头!”
“植物……残片……共鸣……压制……”
植物残片?!林小满猛地看向手中紧攥的那块深棕色碎片!与兔子玩偶里沈砚的忏悔,与幻象中的“博士”,产生了某种联系?!
她不再犹豫!忍着剧痛,挣扎着爬到那只兔子玩偶旁边。她伸出颤抖的左手,捡起那只沾满污迹、微微颤动的玩偶。入手冰冷而沉重。
她将手中那块粘着深棕色植物残片的面具碎片,狠狠按在了兔子玩偶那只闪烁着微弱红光的玻璃眼珠上!同时,将异化右臂仅存的一丝微弱能量,不顾匕首侵蚀带来的剧痛,强行灌注到接触点!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温和却坚韧的能量波动,瞬间从接触点爆发开来!并非毁灭性的冲击,而是一种……如同春风化雨般的、带着净化与安抚气息的能量涟漪!
那深棕色的植物残片,在接触到兔子玩偶眼珠和“钥匙”微弱能量的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净绿光!绿光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包裹了兔子玩偶!
“滋啦……滋啦……”
玩偶内部传来的电流杂音瞬间消失!那只闪烁着微弱红光的玻璃眼珠,如同被绿光净化,红光迅速褪去,最终变成了一片纯净的、毫无生气的黑色!
墙角那台疯狂喷涌暗银液体、发出尖锐警报的空气循环装置,嗡鸣声猛地一滞!喷涌的暗银液体如同被掐断,瞬间停止!外壳上疯狂闪烁的暗银指示灯,光芒也骤然黯淡下去!
墙壁上那布满暗银纹路的能量矩阵,光芒剧烈地闪烁、明灭,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干扰!那无形的沉重压力瞬间减轻了许多!
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却带上了明显的紊乱和卡顿:
“警…告!未…知…干…扰…源…”
“能量…矩阵…稳…定…性…下…降…”
“清…除…协…议…暂…缓…重…新…扫…描…威…胁…”
有效?!那块植物残片,竟然能干扰“医生”的监视系统和防御矩阵?!
林小满心中瞬间燃起一丝希望!她紧紧攥着那块爆发出纯净绿光的植物残片和暂时沉寂下去的兔子玩偶,如同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她挣扎着爬回沈砚身边,将那块散发着纯净绿光的植物残片,小心翼翼地按在了沈砚胸口那布满裂痕、不断渗出暗红能量液的伤口边缘!
“沈砚!坚持住!用这个!” 她嘶哑地喊着,不知道他是否能听见。
纯净的绿光接触到那狂暴混乱的暗红能量,如同冰水浇在滚烫的烙铁上,发出轻微的“滋滋”声!暗红光芒似乎被短暂地压制、中和了一点点!沈砚紧锁的眉头极其轻微地松动了一丝,虽然依旧昏迷,但气息似乎……平稳了一点点?
然而,这微弱的希望如同风中残烛!
墙壁上那暗银色的能量矩阵在短暂的紊乱后,光芒再次稳定下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凝练!冰冷的电子音重新变得清晰、稳定,带着一种被冒犯后的冰冷怒意:
“干扰源分析完成:识别为‘博士’遗留生物样本‘生命之苔’碎片。威胁等级:中。”
“清除协议重启!提升清除优先级!”
“方舟防御系统:主能源核心连接!武器阵列预热!倒计时开始!”
随着冰冷的宣告,安全屋的地面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仿佛沉睡在沉船深处的某个庞然大物,被彻底唤醒了!一阵低沉而恐怖的、如同巨兽心脏搏动般的能量嗡鸣,从脚下深处传来,震得整个舱室都在颤抖!
“警告!高能反应!毁灭性打击锁定!”
“钥匙”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绝望的尖鸣!
林小满惊恐地抬头!只见安全屋那布满暗银纹路的墙壁上,几个不起眼的金属盖板无声滑开!露出了里面……闪烁着冰冷寒光的、黑洞洞的能量武器发射口!每一个发射口都开始充能,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毁灭气息!
目标——锁定她和沈砚!
倒计时冰冷的电子音如同丧钟,在死寂中敲响:
【清除执行倒计时:00: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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