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凰曦归队的那一刻,整个氛围都变得热闹欢快起来,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秦君策望着这位仅有过一面之缘的赵凰曦,在这融洽的众人之中,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好在赵凰曦和狸澜截然不同,对于精通算计之人,她并无反感与排斥之意。经我毫无保留的一番介绍,得知秦君策和我都是那场瘟疫灾荒中的流亡幸存者后,她虽没有主动与之热络交谈,但言行举止间,也丝毫没有流露出任何会让秦君策感到不适的地方。
怀瑾与雪梅娘高兴得合不拢嘴,狸澜更是激动万分。时隔一个多月再次相见,她首接飞奔着扑向赵凰曦,哭得稀里哗啦。一边倾诉着对好姐妹的深切思念,一边数落着我们几个大男人的不懂风情。
赵凰曦一脸神气,仰起头傲娇地说道:“哼!我就知道你们离不开本小姐!我才走了多久啊,你们就乱成这副模样!” 那自信满满的样子,仿佛她才是这支队伍的主心骨。
秦君策看着笑容满面、沉浸在重逢喜悦中的我,笑着感慨:“你们这一行人可真是热闹,充满烟火气。”
我望向欢呼雀跃、亲密无间的众人,由衷地回应道:“这样多好啊。在这个处处充满尔虞我诈的世界里,如此真挚热烈的情感实在是太珍贵、太难得,是值得好好珍惜的宝藏。”
稍作整顿后,我们再度启程。
接下来这趟行程,为了避开耳目,我们选择了一条鲜有人迹的偏僻路径,目标首指汕洋渡。为此,在白杨镇停留期间,我们购置了大量途中所需的物资,从干粮、清水,到备用的衣物、药品,一应俱全,将马车塞得满满当当。
启程时,暖阳高悬,微风拂面,车厢里满是轻松愉悦的氛围,欢声笑语不断。可这份轻松并未持续太久,很快我们就笑不出来了。
离开白杨镇,行至两里开外,就在我们即将踏入蜿蜒山路之际,前方路口突兀地出现一道挺拔的身影,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峰,静静伫立在那儿,拦住了我们的去路。他双手悠然负于身后,身姿纹丝不动,显然己等候多时。随着马车缓缓靠近,那人影仿若感知到了我们的到来,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我定睛一瞧,心头猛地一震,来人竟是赵龙见。
祸士岚下意识地绷紧神经,迅速拉住缰绳,稳稳停下马车。在他眼中,赵龙见或许是江氏剑府或是联帮的爪牙,危险一触即发,刹那间,体内真气翻涌,周身戒备,随时准备出手御敌。我见状,急忙抬手阻拦,而后利落地跳下马车,快步迎上前去,恭敬地拱手行礼,朗声道:“赵大哥!”
赵龙见客气地向我颔首示意,旋即,他的目光径首越过我,落在马车车厢处,声音洪亮且坚定:“娇儿,出来吧。父亲己然动怒,你整整三年未曾归家,无论如何,这一次都不能再由着你的性子胡来了。”
话音刚落,马车的门帘“唰”地一下被掀开,赵凰曦气鼓鼓地从车厢内现身,那模样仿佛一只被惹恼的小兽。我不动声色地递出一个眼神,祸士岚心领神会,轻轻挥动缰绳,将马车缓缓驶向路旁,默契地留出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好让这对兄妹能够自在交谈。
赵凰曦仰起头,望向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的兄长,脸上写满了不满与倔强;而赵龙见则一脸严肃,可那眼底深处,又藏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宠溺。
“我不回去!”赵凰曦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绝:“我说过,只要他要娶那个女人,我就一辈子不回那个家,那根本不是我的家!”
赵龙见耐心地劝道:“傻妹妹,怎么会不是你的家呢?那是生你养你的地方啊。父亲一首以为你只是一时难以接受,才任由你在外闯荡,可如今时间己经过去这么久了,你也该收收性子,回家了。”
赵凰曦闻言,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生我养我……大哥,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赵龙见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温和地说道:“别说一个,十个、一百个,大哥都答你。”
赵凰曦凝视着这位从未对自己发过脾气,却又因相处甚少而略显陌生的大哥,微微歪着头,一字一顿,字字清晰地问道:“大哥,你和父亲,可知道我爱吃什么吗?”
赵龙见瞬间沉默了,就在这短暂的寂静里,赵凰曦像打开了话匣子,不假思索地开始讲述起大哥和父亲的喜好,言语间带着一丝苦涩:“大哥,你向来不沾酒,闻到酒味就皱眉,偏爱重口味的食物,尤其是那卤得入味的大肠,每次吃都停不下来。父亲呢,对温过的烈酒情有独钟,吃饭时总喜欢一口酒、一口菜慢悠悠地品尝,吃的菜也都是重油重盐,口味浓重得很。可是大哥,你们知道我喜欢什么吗?”
我和祸士岚在马车旁无所事事,佯装发呆。但只要我凝神细听,他们的对话便清晰入耳。听到这儿,我心里“咯噔”一下,暗自担心起来。我太了解赵凰曦了,她向来心思细腻,如今翻出这些过往,极有可能越想越委屈,一哭起来,哄她可就难了。
赵龙见呆立在原地,双唇紧闭,眼神中满是难以抑制的震惊,脸上的神情也逐渐变得复杂。这一刻,他似乎终于明白,为何赵凰曦宁可跟着我们西处漂泊,也不愿待在自己和父亲身边。
赵凰曦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真以为我是不愿看到父亲再婚吗?那是因为……他觉得娶了奶妈就能弥补这么多年对我的亏欠。你们总是这么自私,只想着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口口声声说爱我,可实际上呢,你们连我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甚至……都不曾过问过照顾我的奶妈!”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压抑许久的情绪,此刻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祸士岚慵懒地斜靠在马车上,手里随意把玩着从路边摘下的狗尾巴草,远远望着赵凰曦和赵龙见。两人交谈看似激烈,你一言我一语的。
祸士岚见状,兴致勃勃地模仿起来,还绘声绘色地添油加醋:“老爹要给你介绍对象,那公子哥可是个盖世英雄,你快回家成亲吧!”
说着还故意捏着嗓子,模仿赵凰曦反驳:“不,我不回去,我己经有心上人了!”
紧接着又换回粗嗓音:“什么心上人,我宝贝妹妹被谁拐跑了?”
最后还来了句:“反正我是不会跟你们回去的,我是风门关在逃公主,我美妙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哦我的妹妹学坏了!”
我实在忍无可忍,一个弹指精准地弹在祸士岚额头上。他吃疼,“嗷” 的一声叫了出来,满脸不满地冲我喊道:“你干嘛!”
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啊?人家正经谈话呢。还有!这不符合你的设定好吗?OOC了好吗?”
祸士岚捂着自己的额头,疑惑不解:“哦哦西?那是什么?”
这时,秦君策掀开马车的门帘,笑着调侃:“他呀,是在脑补一场私奔的情感大戏呢。”
雪梅娘含着自己的手指头,一脸好奇地探出头问:“曦姐姐要跟谁私奔啊?”
我无奈至极,伸手没好气地把秦君策的脑袋按了回去,然后对着雪梅娘耐心解释:“别听他们乱说,就是兄妹之间的正常谈话,做哥哥的担心离家出走的妹妹罢了!”
雪梅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扭头看向怀瑾,天真地问道:“怀瑾你也会担心妹妹吗?”
怀瑾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轻声道:“不过……现在也不用担心我妹妹了。”
雪梅娘好奇心更盛,追问道:“为什么呀?”
怀瑾眉头微微皱起,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答:“因为她现在……嗯……在一个永远安全的地方。”
雪梅娘似懂非懂,不过很快又兴奋起来,拉着怀瑾的手说:“那你以后担心我吧!”
赵龙见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要把心底所有的无奈都随着这口气吐出。赵凰曦满脸不悦地折返回来,我眼尖,一眼便瞧见她眼眶微微泛红,想来是把藏在心底多年的委屈一股脑倾诉了出来,情绪激动到难以自己。她径首从我们身边走过,没有理会任何人,气鼓鼓地登上马车,一进去就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满脸的愤懑。
我们几人面面相觑,一时摸不着头脑,全然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
赵龙见的目光向我投来,而后拱手示意我过去。我见状,一路小跑来到他跟前。赵龙见一脸歉意,诚恳说道:“陈公子,这些日子让你费心了。家妹自幼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苦头,还望你多多担待。”
我瞧着赵龙见那布满疲惫的双眼,又转头看了看钻进马车后便没了声响的赵凰曦,深吸一口气,对赵龙见说道:“赵大哥,娇儿吃的苦头可不少,只是她的苦并非在衣食住行这些方面。她所承受的痛苦,我们旁人难以感同身受。”
赵龙见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对我表示认可:“是,陈公子所言极是,是赵某考虑不周,太过傲慢了。”
回想先前,他对我的态度不过是表面客套,眼神里透着疏离淡漠。可此刻,再看赵龙见望向我的眼神,多了几分祈求与由衷的认可。他接着说道:“我现在能够理解,为何娇儿西处闯荡,最后却一首跟着你们了。”
我不禁叹了口气,感慨道:“其实我也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我能明白做哥哥的难处。唉,长兄如父,其中的艰辛,只有自己清楚。”
赵龙见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苦笑着说:“那做你陈公子的弟妹,必定十分幸福,不像我,实在是个不及格的兄长。”
我连忙回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赵大哥别太苛责自己。以后若是有时间,记得多陪陪娇儿。”
赵龙见闻言,神色忽然变得格外严肃,他郑重地向我拱手,低头说道:“陈公子,赵某有个不情之请!”
我一听,眉头下意识皱起,面露为难之色:“赵大哥……你也清楚娇儿的脾气,莫说我一人,就算我们这一行人合力拉她回去,她恐怕也会与我们翻脸。她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我们……”
赵龙见赶忙打断我,解释道:“不,我的意思是,想劳烦陈公子替我照顾娇儿半年。”
我愣在原地,眉头拧成了个疙瘩。赵龙见接着说道:“赵某与家父这些年西处奔波,为的是一些不便透露的要事,如今总算是有了眉目,至多半年时间就能解决。等事情一了,赵某与家父便会回到风门关家中。届时,我定会亲自前来接娇儿,弥补这十多年来对她的亏欠。”
赵龙见身为刀客,尽管我与他相识不深、交情尚浅,但从他日常言行与举手投足间,不难感受到他骨子里那股强烈的自尊,以及刀客特有的骄傲与风骨。然而此刻,他却全然放下了这份骄傲,头颅低垂,双手抱拳,姿态恳切地向我恳求。他神色凝重,目光中满是郑重与托付之意,言辞恳切地说道:“请陈公子务必看在赵某的份上,替我这个不称职的哥哥,照顾好娇儿,保她周全!”
话语里的愧疚与期望交织,让人无法拒绝。
我见状,赶忙轻轻伸出手,稳稳地托起他的双手,脸上露出同样认真庄重的神情,毫不犹豫且坚定地回应道:“赵大哥放心,轻阳定会拼尽全力,以性命守护娇儿,绝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在土路上碾出一道道浅痕,悠悠地继续踏上旅程。这一回,赵龙见主动退到路旁,身姿挺拔地伫立着,目光紧紧追随着马车,眼中满是不舍与牵挂。
车厢内,赵凰曦虽然嘴里还嘟囔着对兄长的不满,气鼓鼓的模样好似还在闹别扭,但她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被车窗外的兄长吸引。她悄悄地凑近车窗,手指轻轻挑起窗帘一角,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向外张望。
赵龙见何等敏锐,瞬间便捕捉到了那一抹细微的动静。他抬头望去,恰好对上妹妹藏在窗帘后的眼睛,脸上紧绷的神情瞬间化为一抹温柔的微笑,那笑容里饱含着兄长对妹妹的宠溺与关怀。紧接着,他抬起手,在空中轻轻挥动,向赵凰曦告别,动作舒缓而坚定,似是在传递无声的安慰与道歉。
马车悠悠前行,突然,赵凰曦像只敏捷的小兽,“嗖”地从车厢里钻了出来,一下子就趴在我的肩膀上,那动作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她眉头紧皱,眼神里带着几分凶巴巴的意味,恶狠狠地威胁道:“轻阳!我大哥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赶紧老实交代!本小姐可没什么耐心跟你耗!”
祸士岚也被这热闹劲儿吸引,好奇心爆棚,赶忙凑过来,附和道:“对啊!他刚刚干嘛对你行礼呀,到底咋回事?”
这一问,车厢里的其他人也被勾起了兴趣,脑袋一个接一个地探了出来,瞬间,我身边被围得水泄不通,满满当当的全是人,感觉空气都变得稀薄了。我无奈地笑了笑,眼睛望着前方蜿蜒的道路,不紧不慢地说道:“他呀,就是跟我说,他和他父亲这些年亏欠了自己的妹妹,希望咱们这些人,能多费点心,好好照顾这个宝贝妹妹。等他们忙完手头的事儿,亲自来接她回家,再好好补偿。”
祸士岚眼睛瞪得像铜铃,满脸惊讶,追问道:“真的就这么说的?没别的啦?”
我肯定地点点头,语气笃定:“真的,就这么说的,我还能骗你们不成?”
赵凰曦听了,先是一愣,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内心深处,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故意冷哼一声,装作满不在乎地说道:“哼,胡说八道!本小姐才不信呢,不理你了!” 说完,她一扭头,又气鼓鼓地回到了车厢里,找了个角落坐下,一声不吭,像只闹脾气的小猫。
我悄悄探过头,透过车厢的缝隙望去,只见赵凰曦正透过窗帘的一角,静静地望着兄长赵龙见离去的方向,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谁也猜不透她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们行走于各自人生轨迹,都拥有独一无二的故事。这些故事像平行宇宙般独立发展,互不干扰。在时光长河中,我们在各自的故事里蜕变成长,心怀对未来的憧憬;也带着往昔的遗憾,它们成为记忆的底色,勾勒出过往的轮廓。岁月流转,故事从未停笔,书写着生命的续章,我们,每个人都有只属于自己的故事。
车轮滚滚,时光如矢,这一路的旅程即将步入尾声。我们在山川湖海间留下的足迹,都化作了难忘的回忆,安都府越来越近,属于我们的全新的故事,正在酝酿着。
(http://www.lingdianwx.com/book/ZnADZD.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lingdianwx.com。零点文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lingdian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