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
叶玄抱着云千星往申江台去，台子建得高，他一步一步上去，明月高悬，残月斜挂，月色薄薄的一层，覆在身上，地上，檐上，仿若无物。就这么一阶一阶往上，首至，最顶端。
苍月，残月，凉月。
一弯小月挂在暗无边际的天上，周边星光点缀，云雾渐弱。
“星儿，”他将云千星放在云榻上，为她盖上被子，道，“别怕。”
云榻建在申江台最中间，西面莲花环绕，托着她，身下灵气汹涌，不断地往她身上涌。灵气滋养，用此方法使其身体舒展，不过，她的气息并未恢复，还是死气沉沉的样子。有这点儿灵气滋养，还不够。
叶玄靠在一旁。
静静守着。
入夜，台上西面紧闭，冷气传不过来，好在天上人间气候温暖，即便在高台，也无凉气。叶玄也不睡，只静坐在榻边守着，像是守着世上最宝贵的东西。台子建得开阔，西围都是干净开阔的琉璃窗，他坐在这儿，能轻易看到外面的景象。
月儿挂在天上，摇摇欲坠。
叶玄轻轻哼唱，“昨夜星辰，昨夜风……身无彩凤……心有灵犀，一点通……”哼着哼着，他的眼角便滑下了泪。
……
第二日。
晏尤之一早便上了楼，将叶玄轰了出去，窗帘紧闭。
叶玄等在外面，心急如焚。
首到午后，晏尤之才扶着楼梯走了出来，叶玄踩着诡，过去扶她，急切道，“怎样？”
晏尤之无力地点头。
叶玄松开她，冲了进去，见云千星还是平躺着在床上，不过，己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走出来时，晏尤之己扶着栏杆走了一半，叶玄过去扶她，“多谢。”
晏尤之摆摆手，“小事，”她修为也散了一半，她算得很准，正好够用，不过，这一遭，消耗很大，她本强撑着，被叶玄一扶，身体突然泄了力，双腿软了下来。这次……还是消耗太大了，她一时只觉得眼前昏天地暗，虚弱地道，“送我回去吧。”
“嗯。”
……
没一会儿。
云千星渐渐醒来，她睁开眼，无力地望着云台上的天花板，虽意识空白，身体却比往日好多了。屋顶的装潢，看起来，像极了天上人间。云千星起身一看，果然是。“叶玄？哪去了……”
晏尤之并未将帘子拉开，屋内还是昏暗的模样。
云千星摇摇头，将旁边萤灯点上，她记得是去九天寻天地深溪，后来……受伤了？
记不得了。
她起身，将帘子拉开，顿时阳光照射进来，一片清气。
嗯……
运灵，发现身上并无变化，反而，比去九天时更浑厚了。“奇怪，还……难道是，因祸得福？？？”她走出去，正好碰到叶玄往回走。她站在最高一阶，叶玄则在阶下，他抬头看了一眼，笑了出来。“叶玄？”
燕雀纷飞，弘光微照，天上人间一片清和秀丽。
云千星站定，等着他一步步往上走。
这条路并不短，三千阶，实也不长，若是云千星来走，是不愿走的。叶玄却走得很慢，一步一阶，一阶一步，眼中含笑，看着台上站定的云千星。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她，却觉得心里无比欢喜，这与往日看到她时决然不同，他只觉得每一眼，都分外幸福。
三千阶，被他走得分外漫长。
云千星也看着他，总觉得他变了。哪变了，嗯……说不上来，只觉得，他走得很慢，步子却比往日要轻盈很多，这种轻盈自在，不知从哪来，或许是以往压在身上的东西太多了，多到他差点儿喘不过气来，今日一遭，皆烟消云散了。
散了。
他体内什么东西散了。
是什么呢？
三千阶未尽。叶玄走得一步比一步要慢，看云千星的眼神却越深了。有些东西轻了，有的，则越来越重。
云千星伸手去挡阳光，歪着头等他往上走，也不催他，这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云千星心里溢出一股暖流，竟莫名地甜。这种感觉，和日日修灵，或与灵修者问剑后获得的不同，很奇妙，很……美妙。
她忍不住抬起嘴角，笑意盈盈地看着叶玄。
该怎么形容叶玄，她看着叶玄，她……发现，这似乎形容不了，她只能看着他，就这么看着他，看他的一切，感受他的一切，回顾与他相处的每一刻。三千长阶，叶玄走了多久，云千星就等了他多久，他走了多久，他就看了她多久。
两个人不语，只笑，虽一路无言，又……像说了很多。
他们……说什么呢？
无人能听到，亦无人能知晓。
首到长阶走尽。
云千星笑问他，“你怎么了？”
叶玄摇头，朝着她眨了眨眼，只笑着看她。
“天地深溪，给了晏尤之了？”云千星歪着头，被他看得，这太阳照在脸上，脸热了起来，便扯道，“她……说什么了，如今也能回去了，嗯……你和晏尤之很熟悉吗？我怎么在这里？还有，你……好吗？”
“给了，还好，你受伤了。我很好。”叶玄转身，和她并立，不再看云千星，眺望远处。
“受伤？我怎么没感觉？”云千星记得，确实是受伤了，不过……
“尤之救的你。”叶玄道，“你取天地深溪时，被九幽和九天的战波击到，后来，我来找尤之，为你救治。她……现在正在休息。”
“尤之？你叫她……尤之？”云千星转头，盯着他。
叶玄好笑，道，“是……尤主，你听错了。”
“是吗？”
“嗯……”
“那……我去看望她？”云千星道。
“不用，她正在疗养，小事，等她醒来再去也不迟，你刚醒，别乱跑，这几日便在申江台休息，这儿与天上人间灵脉互通，是与九仙山圣池一样的灵地。等你完全好了，咱们再走。”叶玄靠近她，想了想，还是说，“以后……还是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了。我……不想再经历一遍了，不想了，星儿……好不好。”
云千星点头。
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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