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点东西后，柳如烟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她一边削着土豆皮，一边偷瞄着厨房里热火朝天的景象——厨师们颠勺的声响、食材下锅的滋滋声、还有飘散的饭菜香气，让这个角落竟成了整栋别墅最有生气的地方，简首就像一处温暖的避风港。
她悄悄打量着身旁的苏悦儿。这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女孩，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工作？
"苏悦儿..."柳如烟犹豫着开口，"你在这里做女仆多久了？"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外面那么多工作机会，为什么会选择来这里？"说着，削皮刀在土豆上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她不禁怀疑，这些女仆会不会也像自己一样，是被楚临渊那个恶魔用各种手段骗来的？想到这个可能性，她的指尖就有些微微发凉。
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儿，如果和自己一样，那可就……
苏悦儿将洗净的青菜码放整齐，笑道："柳小姐，我们和您情况不太一样。除了像您这样被楚总...特别聘请的，我们都是从正规家政公司派遣过来的。"她压低声音，"这里的工资是外面的三倍，包吃包住、五险一金齐全，每个月休息西天，而且15号准时发薪，过年还有大红包呢。"
柳如烟手中的削皮刀突然一顿。是啊，在这个世界上，一份待遇优厚又稳定的工作有多难得，她这个曾经的社畜再清楚不过了。前世的记忆涌上心头——那些熬夜加班的日子，被拖欠的工资，还有永远看不到头的还款日...相比之下，这里确实算得上是"天堂"了。
"虽然偶尔要伺候楚总这样难缠的主子，"苏悦儿朝她眨眨眼，"但比起外面那些既要动脑子又要看人脸色的工作，这点辛苦算什么呢？"她利落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至少在这里，我们只要做好分内事就行。"
柳如烟苦笑着点点头，继续低头削土豆。锋利的刀刃刮下一层又一层的土豆皮，就像剥开她内心深处的疑问。在这个看似光鲜的牢笼里，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己，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确实...很有吸引力。"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削土豆的刀在指间顿了顿，刀刃在灯光下折射出一道冷光，就像她此刻复杂的心绪——既讽刺又无奈。
苏悦儿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将洗好的青菜轻轻放在她手边："柳小姐..."她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我来这儿才三年，像我们这样的女仆，大多没什么高学历和读书才能，又没有太多的特殊技术和家庭背景，能靠的只有这点生活能力和运气罢了。"
柳如烟手上的动作没停，土豆皮一圈圈脱落，露出苍白的果肉。她忽然想起前世那个在出租屋里吃泡面的自己——那时候，她连削土豆的机会都没有。
"但你不一样。"苏悦儿的声音突然认真起来，"我不是在安慰你。这些天我观察了很久，你和楚总以前带回来的那些女人...真的不同。"
刀尖在土豆上戳出一个小坑。柳如烟抬起头："以前的女人？"
"嗯。"苏悦儿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每隔几个月就会换一个。有的哭闹，有的讨好，但最后都被送走了。"她顿了顿，"最长的...也没超过两周。"
水龙头滴落的水声在沉默中格外清晰。柳如烟凝视着水槽里漂浮的土豆皮，忽然轻笑一声："那看来，我该感谢他的'另眼相待'了？"
她的笑意未达眼底，手中的刀却无意识地在案板上划出一道细痕。
水龙头被拧开，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了她话语里的叹息，"但柳小姐您不一样，您是他第一个...公开承认的妻子。"
柳如烟的手突然抖了一下，锋利的刀刃在指腹划开一道细小的口子。殷红的血珠渗出来，在土豆洁白的肉质上晕开一小朵刺目的花。她怔怔地看着这抹红色，忽然笑了："所以这是我的荣幸？"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苏悦儿急忙扯过一张厨房纸按住她的手指："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轻声道："我只是觉得...您或许能找到不一样的路。"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照在两人交叠的手上，那血迹在光线下呈现出诡异的透亮。
柳如烟望着这个萍水相逢却对自己释放善意的女孩，突然很想知道——在这座金丝笼里，到底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而那些被"送走"的女孩们，现在又身在何处？
"不一样的路么..."柳如烟手中的土豆滚落到水槽里，溅起几滴水花。她扯了扯嘴角，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苏悦儿，我没你想的那么了不起。我现在只想着两件事——怎么熬过每一天，还有..."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平坦的小腹，"千万别怀孕。"
苏悦儿手中的菜叶突然掉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围裙。"您和楚总己经做到那一步了...？"她睁大了眼睛，声音不自觉地压低。
"都结婚了，你觉得呢？何况法律上来说我们都是夫妻了。"柳如烟扯出一个讽刺的笑，"那天女管家带着一群女仆把我绑着送过去的时候，动静可不小。"削皮刀狠狠刮下一大块土豆肉，白色的碎末沾满了她的手指。
苏悦儿慌忙摆手："对不起，我那天正好休假...但、但是..."她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楚总以前带回来的女人，他连碰都不碰的。女仆们私下都说，那些姑娘们连他的卧室都没进去过..."
柳如烟的手突然僵住了。无趣？她在心里冷笑。恐怕是因为那些女人都无法成为他心中那个人的姬如雪吧。而她这个"柳如烟"，偏偏阴差阳错地符合了某些条件...
"你知道被迫怀孕的恐惧吗？"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沉重的寒意，"每次...之后，我都提心吊胆的担心自己哪天会突然大起来的肚子，不是身体上的疼，而是你清楚地知道，自己可能会怀上憎恨之人的孩子。"
苏悦儿的眼神黯淡下来，洗菜的手也慢了下来。"我明白..."她低声说，"被厌恶的人强迫...光是想想就恶心。但我们这样出身卑微的人，又能怎么办呢？"水珠从她指间滴落，像是无声的眼泪。
苏悦儿的眼眶突然红了。她猛地抓住柳如烟的手腕，又像被烫到似的松开："我们这样的人...生来就是蝼蚁。"她盯着地砖缝隙，声音发颤："小时候阿爸为了彩礼要把我卖给瘸子...后来我逃到城里，在会所端盘子被客人摸大腿也不敢吱声..."她突然抬头，眼里闪着水光："柳小姐，至少...至少楚总长得好看不是吗？"
柳如烟听着苏悦儿的话，突然间有点理解为什么她会这么善良了，因为她也经历过常人所没经历过的苦难。
两人沉默地干着活，厨房里的喧嚣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柳如烟盯着水中自己扭曲的倒影，忽然很想知道——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到底还有多少像她这样被困住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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