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柱黑着脸，指挥队员们收起报废的屏蔽器和各种监测设备。他看了一眼广场上，街道办的刘干事正拿着个本子，和“舞后”王大妈以及一群精神头十足的大妈们围在一起，指着那几台音响，热烈地讨论着什么“曲目编排”、“场地规划”之类的细节。王富贵则站在一旁，时不时插上两句，俨然一副社区活动组织者的派头。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像一场普通的社区文化活动筹备会，完全没有半分异常现象的处理现场该有的剑拔弩张。
“收队！”李铁柱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他感觉自己率领的不是异管局精英，而是一群被广场舞音响吓退的失败者。
回到临时指挥部，一股压抑的气氛弥漫开来。李铁柱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只是反复播放着现场侦测设备捕捉到的画面和数据。视频里，王富贵那张略显紧张却故作镇定的脸，在各色花哨的舞蹈服和扭曲的身影间穿梭，滔滔不绝地向大妈们灌输着“智能AI”、“异能健身操”的“概念”。音频记录显示，随着王富贵的话语深入，以及街道办刘干事的介入，那些原本狂躁的音波能量竟然真的出现了平缓和规律化的趋势。
“组长，能量波动曲线……确实是平稳了。”副手小张指着屏幕上的数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就像是……就像是那些音响‘接受’了某种新的‘设定’。”
李铁柱没说话，只是盯着屏幕上王富贵和街道办人员握手的画面，眉头皱得更紧。从头到尾，没有搏斗，没有封锁，没有能量冲击，甚至连一句威胁的话都没有。那场足以评定为A级的异常音波污染事件，竟然仅仅通过一份“社区文化项目申请报告”和几句“善意的谎言”，就这么……解决了？
“这……这合理吗？”李铁柱喃喃自语，像是在问小张，又像是在问自己。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桌面上那本厚达数百页的《异常现象标准化处理手册》。手册上，针对音波类异常，赫然写着“强力屏蔽”、“频率反制”、“定向清除”等条目，每一步都详细列明了所需的装备和操作规程。可没有哪一页提到，可以用“报批社区项目”的方式来“疏导”异常。
这本凝聚了无数专家心血和实战经验的手册，此刻在李铁柱眼中，突然变得无比陌生，甚至……有些可笑。
小张小心翼翼地递上一杯枸杞水，试探着开口：“组长，这个……这个王富贵，或者说他背后的‘陈大师’，解决问题的方式……真是清新脱俗。我们是不是应该……学习一下？”
李铁柱猛地抬头，眼神复杂地看向小张。学习？学习怎么跟异常讲道理，然后一起去街道办申请“和谐共处许可证”吗？他脑中浮现出向总部汇报的画面：尊敬的领导，我们成功化解了幸福里小区的A级异常事件，主要手段是协助异常主体向街道办报批了社区文化项目，并申请了活动经费……
荒谬！太荒谬了！这要是写进报告里，总部那帮老学究会以为他们集体疯了，或者被异常现象污染了脑子。
李铁柱感到一种深刻的认知危机。他从小接受的训练，他奉为圭臬的科学理论，他赖以生存的工作手册，似乎都在海都市这些层出不穷、画风清奇的异常面前，显得格格不入。
难道这些层出不穷的异常现象，本质上不是来破坏世界的，而是来……丰富社区文化生活的？还是说，这个世界本身就不太正常，而他所信仰的、试图维护的“正常”，连同他这本厚厚的工作手册，才是最“异常”的那个？
这个念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他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职业生涯的根基。
“暂停对王富贵的一切强制措施。”李铁柱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在没有摸清他和其背后之人的底细之前，我们不能再采取任何可能引发冲突的行动。需要重新评估……评估目标的危险等级和处理方案。”
他站起身，走到档案柜前，开始翻阅起近期海都市的异常档案。他不再仅仅关注异常的破坏力、能量等级，而是试图从“非对抗性”的角度，寻找某种规律。特别是那些没有被异管局首接解决，或者被“非官方手段”化解的案例。他想知道，除了他们这些“正规军”的硬核手段，是否还存在另一种……更“符合”这个城市奇葩气质的解决方式。
与此同时，陈默正躺在沙发上，一边刷着群消息，一边悠哉地啃着多维跳跳兽营养棒。王富贵发来了好几条微信，眉飞色舞地讲述着自己如何在街道办和大妈们中间“运筹帷幄”，又是如何被马主任夸奖的经历。末了，王富贵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陈大师，今天异管局的人好像也没再找我麻烦，他们灰溜溜地走了，估计是被您这招给震住了！”
陈默看着王富贵得意洋洋的语气，以及异管局偃旗息鼓的消息，心中略感安心。他知道，自己的“点子”之所以能成，除了光环加持，也恰好踩在了某种奇妙的“世界规则接受度”上。将异常现象“合法化”、“社区化”，这种操作对于异管局那种习惯于“对抗”、“清除”的体系来说，无异于降维打击，让他们难以理解，自然也就无从下手。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然后事情就成了……”陈默嚼着营养棒，回味着这次事件，“这种风格，似乎对某些‘正经人’造成的‘认知冲击’和‘精神伤害’，比异常本身还大啊。”
他忍不住想笑，又觉得有点对不住李铁柱。但没办法，他只是个想安稳摸鱼的社畜，不是来给异管局提供心理辅导的。海都市这滩水，越来越浑了，他得想办法在这种浑水里，给自己捞点“保命”的本钱。
看着积分余额，陈默又开始盘算起下一个目标道具了。毕竟，谁知道下一次冒出来的异常，会不会是那种无法用“社区和谐”来解决的硬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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