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靴底碾过青石板上的湿苔，每一步都带着难以抑制的震颤。
通道内的风比外头更冷，裹着铁锈味的潮气往领口钻，却压不住他血脉里翻涌的热度——右臂的图腾纹路正随着心跳发烫，像是有活物在皮肤下爬行。
“小心石壁。”碑灵的声音突然在识海响起，带着几分沙哑的郑重，“这些铭文不是普通的刻痕，是万年前的记忆。”
林昭抬眼，原本漆黑的石壁不知何时浮起幽蓝微光，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竟化作流动的光影：丹火灼灼的炼丹炉前，穿玄色道袍的老者与红衣女子背靠背而立，老者手中的玉杵砸向扑来的邪修，女子指尖的图腾纹亮起赤金，将腐臭的黑雾灼成灰烬。
“丹道圣祖……和图腾圣女？”林昭脱口而出，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掌心有一道淡金色的纹路，与石壁上女子腕间的图腾如出一辙。
“这是你母亲最后一次出现在世人眼前的场景。”碑灵的声音更低了，“再往前……”
话音未落，通道尽头突然开阔，林昭脚步一顿——一座足有十丈高的石殿横在眼前，穹顶垂着钟乳石，每一根都凝着幽绿的磷火，将中央悬浮的玉简照得如同一滴凝固的月光。
“好强的封印。”林昭刚要抬步，却被一道无形屏障撞得踉跄。
他伸掌去探，掌心的青莲净火刚冒头，就被屏障反弹回一串火星。
“三重图腾共鸣。”
清冷的女声从石殿角落传来。
云影不知何时立在阴影里，腰间的剑穗随着呼吸轻晃，“当年图腾圣女以风雷火三脉之力封印玄冥之主，这石殿的禁制，只认同时拥有三脉共鸣的血脉。”她指尖轻点，石壁上突然浮现三枚浅浮雕：雷纹、火纹、风纹。
林昭盯着那三枚浮雕，突然想起药园老园丁临终前说的话：“小昭，你体内的气不对劲，像被什么压着……等你能同时引动三种力量时，记得去看看后山的雷纹石。”
此刻他体内的气海翻涌，风雷火三股力量不再像从前那样相互撕扯，反而顺着奇经八脉绕成圆环。
他闭了闭眼，将三股力量同时引向指尖——
雷弧在左手跃动，青焰在右手腾起，风刃裹着细碎的冰晶从袖中溢出。
三团不同颜色的光团在他面前相撞，竟交融成一枚流转着三色流光的小球，“叮”地一声没入石殿中央的屏障。
悬浮的玉简突然剧烈震颤，表面的金纹如活物般游走。
林昭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金光就劈进他眉心，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
他站在一片血雾里。
穿素白裙的女子背对着他，发间的木簪坠着半枚玉珏，那是林昭在母亲牌位前见过的遗物。
她脚下是刻满图腾的祭坛，七个图腾守护者正将长剑刺入自己心口，鲜血顺着刻痕汇入祭坛中央的黑洞，黑洞里传来野兽般的嘶吼。
“娘？”林昭脱口而出，声音却像被棉花裹住。
女子转过脸，苍白的脸上还沾着血，却对他露出温柔的笑：“小昭，别怕。等你长大，要替娘看看这九域的太阳。”
“不！”林昭想冲过去，却被无形的墙挡住。
他看见女子身后的阴影里，青蚨宗的大长老正捏着法诀，袖口露出半截黑色的邪修纹章——那是他在楚天行身上见过的，腐蚀经脉的阴毒纹路！
“原来你们早就勾结邪修！”林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前的画面却突然碎裂，他坠入更深的黑暗。
这一次，他看见母亲躺在血色的祭坛上，腹部高高隆起。
几个穿玄色法衣的人正将匕首刺入她的手腕，鲜血滴入一个刻满咒文的玉瓶。
“这是血脉献祭。”碑灵的声音带着几分痛楚，“你母亲用自己的灵魂为引，将图腾之力封入你体内。她知道青蚨宗不会放过你们，所以……”
“够了！”林昭的嘶吼在识海炸响。
他看见母亲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活下去。”然后她的身影渐渐透明，只余下半枚玉珏掉在地上，与他怀中的半枚严丝合缝。
“咳——”林昭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瘫坐在石殿的青石板上，额角的冷汗将前发黏成一绺。
云影站在他身侧，手中托着一块布满裂痕的青铜令牌，表面的图腾纹路正泛着淡金色的光。
“你唤醒了图腾秘录。”她的语气难得有了波动，指尖轻轻划过令牌上的裂痕，“这是当年圣女的信物，现在它认你为主。”
“那里面的……”林昭哑着嗓子，喉咙像被火烧过。
“玄冥之主的封印地。”云影将令牌塞进他掌心，“真正的封印不在这深渊，而在……”
“青蚨宗禁地之下。”
另一个声音从石殿门口传来。
雪儿不知何时站在月光里，素色裙裾被风掀起一角，“你母亲的遗物，还有整个九域的秘密，都在那里。”她对林昭笑了笑，身影却像晨雾般消散，只余下一句话飘进他耳中：“三日后的寒潭之约，记得带上这枚令牌。”
林昭低头看向掌心的令牌。
在他的注视下，青铜表面突然泛起涟漪，一道微光投射在地面，映出一幅地图——最醒目的标记，正落在青蚨宗后山的“万毒窟”位置，那是宗门明文禁止弟子踏入的禁地。
“原来……”林昭握紧令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三日后的寒潭，青蚨宗的禁地，还有母亲未说完的话。
石殿外的风突然大了，卷着通道深处的水声灌进来。
林昭站起身，将令牌收进怀里，那里还装着雪儿给的丹药，和半枚母亲留下的玉珏。
他摸了摸腰间的药囊，里面的药材被体温焐得暖融融的，像母亲从前揉他发顶的手。
该回去了。
他想着，转身走向通道口。
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他身后的石殿上，悬浮的玉简突然发出一声清鸣，仿佛在应和他体内翻涌的血脉之力。
而青蚨宗禁地的方向，此刻正有阴云聚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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