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壁,面壁,乱看者剜目!”
狱丞敲打着牢房栏杆,发出警告。
好奇的犯人们立马老实面壁,再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至阳光兜头照下,胳膊上的力道一松,李蕖顺着惯性往前,踉跄两步才停下。
周缙面无表情的吩咐徐嬷嬷和等在外面的车夫护卫一众人:“送她回去。”
他折身就要返回,却被李蕖一把抓住衣袖。
他侧目隔着幂篱薄纱,冷冷的看她:“放手!”
眼泪从幂篱的薄纱中垂落,她软声祈求:“别用刑了,爷想知道什么,妾定知无不言。”
“怎么个知无不言法?”周缙讽刺,“再编造一套‘你是因对吴六骗财骗色不得己南下’的理由骗爷!”
“呵,你大概不认为爷会派人去查你老底!”
“可你也不想想,漂亮女人那么多,为什么独你近的了爷身!”
“不过是爷觉得你毫无背景不敢造次!”
“结果,你却敢对爷隐瞒诸多,还敢明目张胆的说谎!”
她上前两步,拉近了跟他的距离,委屈至极:“搪塞爷实非妾本意,可……”
“你管你受生死威胁之际吐出的话是搪塞!”他怒,“倒是爷小瞧了你的能耐!”
“妾……”
“住口!”周缙越想越气,“如今落得这个局面,全部都是你咎由自取!”
“至于被你牵连受罪的亲人,她们对你倒是比爷想象的多些人情味!”
“利诱不成,若非见血,她们还在为你圆谎!坚持‘你对吴六骗财骗色不得己才南下’的说辞!”
“倒是你那好二姐,嘴硬的很,受刑之后,依旧半句真言不吐!”
“不过你不用担心,爷有的是撬开人嘴的法子!”
“爷倒要看看,她们嘴里到底能吐出多少实情!”
他似是烦恼幂篱遮住了她的眼眸,让他瞧不见她眸中此刻后悔害怕的神色,抬手一把扯下她的幂篱。
她破碎并盛满水光的双眸,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他的瞳孔中。
他不是没见过她哭,相反他喜欢看她哭,那软叽叽睫毛挂水的可怜样,总是能让他心神荡漾。
可他未曾瞧过她这般心碎的模样。
他不自觉挪开了眼神,并狠狠的抽回了袖子:“你最好祈祷她们见血之后说的都是实话!”
他似是转身要走,她却在他迈开步子之前,上前环住了他的腰身,将自己的柔软紧紧贴着他,头顺势窝在他胸膛,压抑难过,无助至极。
感知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之后,她微微拉开了和他的距离,抬起她布满泪痕却半点没花的精致妆容。
蓄积很久的泪珠顺颊而落。
他不敢首视她的破碎的可怜样。
她说:“妾动身南下的时候,世子妃身孕己八月有余。”
“妾若暴露踪迹,被世子捉回去,下场难料。”
他眼角余光看到她秀眉隆起,眼眶更红,泪珠更凶:“妾无父母家世依仗,爷当时待妾亦不问冷暖,妾如何敢吐露半字。”
“妾无非就是不愿给世子做妾,妾不喜欢他,妾有什么错?”
她阖上眼帘,泪水似洪流涌出,她将头靠在他胸膛,听他心跳慢慢紊乱。
周缙绷紧了腮,他讨厌她说‘世子’二字时的音色,他总觉得那声音中含着两分缠绵。
想到北地那萧琮呵护娇养她,又不愿冒犯她的那份心思,他就心闷发躁。
可偏他是晚遇到她的那个!
她撒谎固然有错,可她又能如何,就如她说的,她毫无依仗只是不喜欢那萧琮罢了。
若她喜欢那萧琮,又有他什么事儿?
她缓缓收紧抱着他的胳膊,似是无根的浮萍想要寻到一丝依靠。
他似是认命一般,抬手拿开她环住他腰身的胳膊,止住她的身形,后退两步拉开跟她的距离。
他说:“爷不是没信过你。”
言下之意,他现在不信她口中的任何一个字。
他无奈至极的退让:“倘若你与萧琮当真坦坦荡荡,爷便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他似是气自己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语气颇沉。
候在一边当透明人的徐嬷嬷,松了一口又长又缓的气。
这事终于要揭过去了。
可李蕖心却在往下沉。
他还是不肯就此罢手。
她与萧琮虽然可以称得上坦坦荡荡,但她不是因为不喜欢萧琮才不愿给他做妾。
她是不想给任何人做妾。
他眸子静谧又深远,含着沉沉的压迫,蓄着浓浓的警告,就这样看着李蕖。
李蕖拉过他的手,胧眉哀求:“爷……”
“回去!”
他原谅她一回,不代表他会收手。
他不允许他身边有他掌控不到的角落。
他语气凌厉,她下意识的吞咽口水,还想争取些什么:“妾……”
周缙一把拽下她挂在腰间的玉牌,不耐的警告:“回去!”
她看着周缙脸上冷色,知道多说无益,趁着他尚有两分耐心,她松开他的手,从袖中拿出了老夫人之前给她的荷包,双手递上:
“这是妾之前给大姐绣的荷包,她们都认识。”
“大姐刚生了老二,是个男胎,里面是孩子的胎发。”
“爷将此物给她们看,说是妾给她们的,让她们实话实说,免遭受刑。她们自然对爷知无不言。”
周缙看了一眼荷包,抬手拿过。
李蕖就着周缙拿荷包的动作,上前两步,抬头大胆的吻他的唇。
一吻既罢,她祈求的看他。一言未语,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他袖中手指不自觉的动了动,看她规矩的行礼,后退转身,一步三回头,被徐嬷嬷扶上马车。
马车帘子掀开,是她担忧牵挂的神色。
周缙闭眸,捏紧了手中荷包,转身入了阴暗的大狱。
可恨!
他竟中了她的美人计!
李蕖见人走了,放下车帘,缓缓的靠在马车靠背上。
车夫催马欲行,被李蕖阻止。
车夫为难:“姨娘,三爷下令,奴等不敢违背。”
“稍等一会儿。”
“这……”车夫求助徐嬷嬷,“嬷嬷您劝劝。”
徐嬷嬷看向李蕖:“姨娘若是放心不下,老奴去给李家人带话。”
“三爷动了刨根问到底的心,她们说实话,也会少些苦头。”
李蕖看向了徐嬷嬷。
她其实是想要徐嬷嬷去一趟的,但她又怕徐嬷嬷受到牵连。
她视线挪到了徐嬷嬷包成粽子的双手上。
徐嬷嬷笑:“姨娘不要担心,三爷己经愿意退让,便不会随意牵连老奴,老奴见机行事。”
“那您小心行事。”
“诶,姨娘稍等片刻。”
徐嬷嬷掀帘子欲下车,正巧碰上了刚赶到此处,正欲下车的荣嬷嬷。
李蕖得知,便下车给荣嬷嬷见礼:“妾之前多有得罪,还请嬷嬷见谅。”
荣嬷嬷赶紧避让:“姨娘多礼,老奴奉命行事,姨娘多担待才是。”
“妾回府便去老太太面前请罪,敢问嬷嬷是否要去求见三爷?”
荣嬷嬷看李蕖明显哭过,不由开口:“姨娘没有见到三爷?”
“并非,只是三爷未曾让妾见到家人。”
“妾心中惦念,想让徐嬷嬷进去代为见一面,顺便传话让她们老实说话少受些罪。”
荣嬷嬷看出李蕖意图:“老奴正是奉命求见三爷。”
“烦请嬷嬷准徐嬷嬷同行,若是三爷有所迁怒,还请嬷嬷说句好话,妾感激不尽。”
李蕖说着,便给荣嬷嬷行了一礼。
荣嬷嬷抬手虚扶:“姨娘信得过,老奴便跟徐嬷嬷一起走一趟。”
“嬷嬷大恩,妾铭记在心。”
“不敢不敢。”
目送荣嬷嬷和徐嬷嬷入了大狱,李蕖便上马车等。
等待分秒总是漫长的,李蕖掀开马车帘子眺望大狱门口。
不知过了多久,李蕖看到怀岩和一个青衣男子骑马而来。
怀岩是周缙在外办事的左膀右臂。
那青衣男子颀长玉立,发带飘飘,浑身透着儒雅俊逸,李蕖虽看不清面容,却也能想象到那人应有如玉容貌。
那人极其敏锐,李蕖不过看了两眼,那人便嗖的回头,一双鹰隼锐眸,一下锁住了马车窗子。
李蕖松手极快,那人只及看到从帘子上撤回的白葱玉指。
怀岩认出府中车驾,却不知车内是谁,对着林笑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林大人刚至河洲,不及歇脚,便执意要见三爷,那便里面请吧!”
林笑聪看了一眼大狱,又看了看怀岩:“周三爷倒是好雅兴,身体抱恙不在府中养病,却来大狱公办?”
怀岩皮笑肉不笑:“爷身心有疾,非狱内之人不能治。”
这让林笑聪有点怀疑,怀岩是不是要将他引到大狱内,对他实施惨无人道的刑法。
但他面上却是含笑:“某奉皇命而来,早日治愈三爷顽疾,好早日回京复命。劳烦。”
两人朝大狱走去,在大狱门口,正好和从里面出来的徐嬷嬷打了一个照面。
怀岩和徐嬷嬷点头示意。
不明所以得林笑聪瞟见了徐嬷嬷那包裹似粽子的手、拧在一起的眉以及面无表情的肃色,更觉得狱内有陷阱等他。
心中戒备满满,并悄悄摸出了一粒一捏就散的药粉丸在指尖。
他未料,等待他的,是一个将让他背上奇耻大辱的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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