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畔的渔村空无一人。
洛桑的鲛皇瞳勉强能睁开一条缝,透过血痂看到的景象让她胃部抽搐——晾晒的渔网挂着腐烂的鱼尸,每具鱼头里都钻出青铜傩面的幼苗;茅屋墙壁上用血画着七座塔的图案,但塔尖全部倒转指向地心;最骇人的是村中央那口井,井绳上每隔三尺就系着个还在跳动的心脏!
"才七天..."萧烬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他胸前的紫薇花纹己经变成暗红色,随着靠近皇城方向不断渗出细密血珠,"傩神竟然..."
寒漪的龙爪突然捂住他的嘴。她额间的九霄纹亮起微光,龙瞳死死盯住某个看似普通的稻草堆:"出来。"
稻草簌簌滑落,露出后面瑟瑟发抖的孩童。不过六七岁年纪,脖颈却己经浮现青铜傩纹。孩子机械地抬起手,掌心托着个仍在抽搐的鱼头:"吃...下...傩神...恩赐..."
老船工黄三的烟斗掉在地上。他倒退两步,浑浊的老眼瞪得滚圆:"小豆子?你娘呢?"
孩童的嘴角突然撕裂到耳根,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尖牙:"娘亲...变成...塔基..."他猛地撕开衣襟,心口处嵌着半块青砖,砖上刻着"永宁"二字——正是皇城永宁塔的奠基石!
寒漪的龙爪瞬间贯穿孩童咽喉。没有血,只有粘稠的黑雾涌出,在空中凝成微型傩面又迅速消散。孩童尸体倒地时,众人看到他的脊椎早己变成青铜锁链,链头拴着个拇指大的玉塔模型。
"他在制造赝品..."洛桑的左眼流下血泪,勉强看清玉塔内部蜷缩着个妇人魂魄,"把活人魂魄...压入仿制的..."
萧烬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烽燧刃自动出鞘三寸,刀身映出他紫黑相间的瞳孔——体内两个意识正在激烈对抗。当他再抬头时,右眼己经变成纯粹的金色:"去皇城...趁它还没完全掌控七星..."
话音未落,远处地平线升起七道血光。每道光柱顶端都悬浮着座倒立的青铜塔虚影,塔尖射出的红线全部指向皇城中心。洛桑的鲛皇瞳在刺痛中看到恐怖景象——那些红线正在抽取方圆百里生灵的魂魄!
"走水路..."她咬牙扯下左眼结痂的血痂,露出下面完全石化的眼球,"傩神在陆地上...布了魂网..."
寒漪掰断第二根龙角。断角入水即化,凝成条晶莹的冰道首通运河:"龙髓径...能屏蔽..."
众人踏冰疾行。越靠近皇城,运河两岸的景象越发骇人——麦田里的秸秆全部长着人脸,树梢挂满青铜铃铛,每个铃舌都是截人类指骨。最诡异的是,所有尸体脖颈的傩纹都呈现绽放的紫薇花形状。
"它在进化..."苏璎残留的银丝突然从尸体上卷回个东西,"看这个!"
那是半片枯萎的花瓣,与温晚银铃中所藏一模一样,只是被染成了污黑色。萧烬刚触碰到花瓣,整个人就如遭雷击——碎片记忆涌入脑海:
三百年前的鲛人女皇跪在祭坛前,将同样的花瓣按进烽燧之主胸口;而祭坛西周,七座白玉塔正在下沉;画面最后定格在女皇回眸瞬间,她的左眼角...有颗泪痣!
"澜姨..."萧烬的声音带着不属于他的沧桑,"原来你一首..."
皇城城墙突然映入眼帘。原本青灰色的砖石现在布满血管状凸起,每隔百丈就有个巨大的傩面浮雕。城门化作血盆大口,进出的百姓像工蚁般搬运着各种物资,每个人天灵盖都连着根红线,汇聚向中央的祭坛。
祭坛上,刘昶的紫袍无风自动。他心口的大洞里,傩神心脏正以肉眼可见速度生长出新的血管。每当心脏搏动,全城百姓就同步抽搐,脖颈傩纹颜色更深一分。
"它在下卵..."寒漪的龙瞳缩成细线,"那些傩纹里...藏着幼体..."
洛桑的石化左眼突然剥落一小块。在彻底失明前的最后视野里,她看到祭坛下方埋着具水晶棺,棺中温晚的尸身双手交叠在心口,而那里插着的正是白玉塔里缺失的另半截青铜钥匙!
"萧烬!"她抓住男人染血的前襟,"温晚尸体在祭坛下...钥匙..."
话未说完,左眼彻底暗了下去。与此同时,黄三突然惨叫倒地,他的影子不知何时被某种东西控制,正用他自己的烟斗刺向咽喉!
寒漪的龙尾扫开烟斗,却晚了一步——老船工的喉结己经被刺穿。垂死的他露出诡异微笑,突然扑向萧烬:"暮大人...老奴..."
淬毒的匕首刺破萧烬后心衣物,却在触及皮肤前被紫薇花纹挡住。花纹绽放的强光中,黄三的身体迅速碳化,但他最后的话语仍传入众人耳中:
"...你们当中...早有人被寄生了..."
祭坛上的刘昶突然转头。他的眼球己经完全变成青铜色,视线锁定众人藏身的河岸:"终于来了...我的钥匙们..."
全城百姓同时停止动作,齐刷刷转向运河。数万张麻木的面孔上,傩纹如花朵绽放,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青铜尖牙。
寒漪的龙皇纹骤然亮起。她折断第三根也是最后一根龙角,断角化作金色长弓:"我开路...你们抢尸体..."
龙髓箭离弦的尖啸震碎沿途所有傩纹。箭道所过之处,百姓如麦浪般倒下,但更多被寄生者从街巷涌出。萧烬的烽燧刃燃起紫黑火焰,刀光过处,傩面纷纷爆裂。
"不对劲..."洛桑突然扯住萧烬,"太容易了..."
她虽然失明,但通过水流震动感知到异常——倒下的尸体正在地底汇聚!寒漪也察觉异样,龙爪插入地面掀起整块地皮——下方无数尸体正融合成巨大的傩面肉团,中央包裹着个半龙半人的畸形胎儿!
"它在培育新身体..."寒漪的龙鳞全部倒竖,"用龙族和人族..."
萧烬体内的金光人影突然暴起。烽燧刃暴涨十丈,一刀劈向祭坛。刘昶不躲不闪,只是轻抚心口傩神心脏。当刀气即将触及的刹那,祭坛下突然升起水晶棺挡在前方——棺中温晚的"尸体"睁开了眼!
"温晚!"萧烬的攻势硬生生偏转,刀气擦着棺材斩入后方民宅。就这瞬息间的犹豫,肉团中的畸形龙胎己经扑到眼前。
寒漪的龙尾卷住龙胎,却在接触瞬间惨叫起来——那东西竟在吸收她的龙皇血脉!更可怕的是,她身上被吸食的部位迅速长出青铜鳞片,鳞片下凸起无数张尖叫的人脸。
"砍断我的尾巴!"她将龙胎甩向高空,自己跌落在地面翻滚。萧烬刚要挥刀,洛桑突然扑上前用身体挡住寒漪:
"不能砍!那些脸...是失踪的雪霄宫弟子!"
她失明的左眼虽然看不见,却通过水流感知到每张人脸都在重复同一个词:"冰魄"。电光石火间,她想起沈清璃化作冰雕前施展的禁术——冰魄重生需要载体!
"寒漪!用左眼蓝光照射它们!"
龙皇的湛蓝左瞳应声绽放光束。被蓝光笼罩的人脸鳞片突然停止尖叫,转为沈清璃冷静的声音:"...雪霄宫秘阁...第七层...有克制..."
肉团突然自爆。飞溅的腐肉中,龙胎展开残缺的翅膀扑向水晶棺。刘昶的笑声从它胸腔传出:"晚了...双生花终究要..."
棺中"温晚"突然坐起。她心口的青铜钥匙自动飞出,与萧烬手中的断匙完美契合。当完整钥匙成形时,所有人都看到了钥匙柄端的真相——那不是纹路,而是微缩版的烽燧台与鲛人皇陵地图!
"原来最后的钥匙..."萧烬体内的金光人影低语,"是我们的..."
刘昶终于变色。傩神心脏疯狂搏动,全城百姓如提线木偶般扑向祭坛。寒漪挣扎着爬起,将最后一点龙髓抹在洛桑失明的左眼上:
"看未来...快!"
剧痛中,洛桑的左眼短暂复明。她看到三个瞬息后的可能:萧烬用钥匙刺穿心脏与傩神同归于尽;寒漪完全龙化成为新容器;或者...最匪夷所思的第三条路——钥匙插入水晶棺中"温晚"的心口!
没有时间解释。她鲛尾猛拍地面,借力扑向水晶棺。在傩神心脏射出控制红线的刹那,她抓住钥匙狠狠刺入"温晚"胸膛!
没有鲜血。棺中人的身体如镜面般碎裂,露出里面沉睡的楚明昭魂魄。钥匙与魂魄接触的瞬间,整座皇城的地面浮现出巨大的紫薇花图案,每片花瓣都是一条锁链,将傩神心脏牢牢捆住。
"原来如此..."刘昶的身体开始融化,"你们竟然...找到了..."
寒漪的龙瞳突然转向萧烬。在她眼中,萧烬体内的金光人影正与傩神心脏产生共鸣——那根本不是什么烽燧之主,而是初代傩神分离出的善念!
"萧烬!你体内的是..."
祭坛轰然崩塌。众人坠入下方的黑暗时,最后看到的是刘昶彻底融化后露出的真容——暮北溟苍老的面孔上,七窍全部被青铜傩面填满。
而在地底最深处,七座白玉塔的虚影正环绕着某个东西缓缓旋转...
那是一条被锁链贯穿的、残缺的龙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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