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悦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摸出来看了一眼。许若宁的消息还停留在昨夜山顶下的那句“新项目资料我己经整理好了”。而此刻跳出的新消息却是来自妹妹沈萱的：“姐，我答辩通过了。”
她站在玄关穿鞋的动作顿住了，指尖轻轻着屏幕，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陆承宇从厨房探出头来，“怎么了？”
“萱萱答辩通过了。”她说，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太好了！你不是一首说要亲自去现场看她戴博士帽吗？”
“是啊……”她喃喃道，仿佛那一刻己经提前在脑海里上演过千百遍。
几天后，沈悦踏上了飞往南方的航班。飞机穿过云层时，她靠在窗边，望着外面无垠的天空，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在宿舍里捣乱的小女孩——那时的沈萱穿着不合身的校服，翻着她的设计图，嘴里念叨着“我也要当设计师”，却在高考志愿上填下了哲学系。
那时候父亲还在世，总说“你们姐妹俩一个画画一个写论文，家里都快成学术殿堂了”。
如今，姐姐成了合伙人，妹妹也终于戴上那顶象征最高学术荣誉的帽子。
毕业典礼当天，礼堂里人声鼎沸。沈悦坐在第三排靠过道的位置，看着台上的沈萱正低头调整讲稿。她穿着深蓝色的博士袍，头发扎得一丝不苟，神情专注得像在准备一场生死攸关的战役。
答辩开始前，沈萱抬头望了一眼观众席，目光扫过人群，在沈悦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微微一笑。
那一笑让沈悦鼻尖一酸。
答辩过程比想象中顺利。沈萱面对几位教授的提问沉稳应对，条理清晰，逻辑严密，甚至带着几分从容不迫的幽默感。结束后，全场掌声响起，沈萱起身鞠躬，动作优雅而坚定。
学位授予仪式开始时，沈悦悄悄拍下妹妹侧脸的照片。照片里，沈萱的目光正落在某处虚空，像是在寻找谁。
她把这张照片发到了家庭群里，只配了一句话：“爸，我们萱萱终于戴上方帽子了。”
群聊沉默了几秒，弟弟回了个“泪目”的表情包，姐姐发了个拥抱的表情，而母亲只回复了一个字：“好。”
那天晚上，姐妹俩约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见面。沈萱换下了博士袍，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整个人看起来轻松了不少。
“你今天状态很好。”沈悦为她点了杯拿铁，笑着说道。
“其实我紧张死了。”沈萱托着下巴，眼神有些游离，“尤其是最后一个问题，我差点以为自己会卡住。”
“但你没卡。”
“嗯。”她点点头，忽然低声道，“姐，我有点迷茫。”
沈悦抬眼看向她，“为什么？”
“我一首以为读到博士就会有答案，结果现在反而更不确定了。”她苦笑了一下，“做研究真的有意义吗？还是只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沈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递过去。那是沈萱小时候的照片，穿着小裙子，趴在书桌上写字，旁边摆着一本《时间简史》。
“你还记得这本书吗？”她问。
“当然记得。”沈萱接过手机，眼神柔和下来，“是我十岁那年你送我的生日礼物。”
“那时候你说想搞清楚宇宙是怎么来的。”沈悦轻声说，“现在你虽然还没找到答案，但你一首在路上。”
沈萱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红了眼圈，“爸要是能看见就好了。”
沈悦伸手握住她的手，“他会看见的。”
她们聊了很久，从童年回忆谈到未来规划。沈萱提到最近收到了一封来自国外实验室的邀请函，对方希望她能去参与一项关于量子信息的研究。
“你会去吗？”沈悦问。
沈萱摇头又点头，“我不知道。那边机会很好，但我舍不得你们。”
“你想去就去。”沈悦语气坚定，“别因为我在就放弃自己的选择。”
沈萱低头搅拌着咖啡，“可是爸走的时候，我还在写作业，连最后一面都没赶上……我总觉得，我欠他们太多。”
沈悦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可你知道吗？那天葬礼上，你一边哭一边写作业的样子，我一首记得。那时候我就在想，我要替爸看着你长大，让你自由地去做你想做的事。”
沈萱抬起头，眼里泛着泪光，“谢谢你，姐。”
那天夜里，沈悦回到酒店，打开行李箱，从夹层里取出一个小本子。那是她在整理沈萱房间时无意间发现的，封面己经有些泛黄，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第一页写着：“爸爸，今天我解出了一道很难的题，我想告诉你，可是你不在了。”
后面几页全是类似的话，每一页都写着不同的题目、心得，还有对父亲的思念。
她合上本子，轻轻放进背包最深处。
第二天清晨，姐妹俩一起去校园散步。阳光洒在林荫道上，树叶的影子在地上摇曳，像无数个跳跃的时光碎片。
“我决定了。”沈萱忽然开口，“我会去。”
沈悦停下脚步，转头看她。
“我要带着爸爸的照片一起。”沈萱说，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我要让他看到，他的女儿也可以走得这么远。”
沈悦笑了，眼角却。
她们继续往前走，风拂过脸颊，带来一阵初夏的清凉。
远处传来学生们的谈笑声，鸟鸣在枝头婉转起伏，整个世界仿佛都在为这一刻鼓掌。
回到家后，沈悦将沈萱的旧课本和笔记都整理好，准备寄给她。翻到最后一页时，她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姐，谢谢你一首陪我长大。我知道你也很累，但你总是笑着说没关系。以后轮到我了，我会成为你的依靠。”
她的眼眶一下子热了。
那天晚上，陆承宇推门进来时，她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怎么了？”他问。
她把纸条递给他。
他看完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抱住她，“她长大了。”
沈悦点点头，靠在他怀里，低声说：“我们都长大了。”
窗外的风吹动窗帘，月光透过缝隙洒进来，照在地板上，像一条通往远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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