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窥视者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消失无踪,只留下污浊玻璃上扭曲的光影。林墨背靠冰冷门板,枯槁的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深潭般的眼眸死死锁定窗外那片重归死寂的黑暗。指尖紧攥的守夜图纸页,温润的微光似乎也因方才那赤裸的恶意而微微摇曳,传递着无声的警讯。
囚笼内的空气凝滞如铅,混杂着霉味、灰尘和一种挥之不去的、源自地底深处的阴冷粘腻。锅炉房沉闷的嗡鸣在远处固执地响着,像这庞大校园缓慢而冰冷的心跳。
林墨缓缓垂下眼帘,不再徒劳搜寻窗外。那道充满觊觎的视线己然退去,但被它引动的危机,却并未消散。精神内视,守护核心印记深处,那粒由青山坳心火重新点燃的微火星芒,正稳定地燃烧着。源自其上的、细若游丝的新生暖流,艰难却持续地流淌,浸润着枯竭龟裂的容器内壁。意志火种的光芒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引导着这缕暖流,在印记内壁上,极其缓慢地勾勒着那道代表着隔绝与守护的“光界”弧线。
每一笔勾勒,都伴随着灵魂撕裂般的剧痛与精神力枯竭的眩晕。冷汗混着嘴角新溢出的血丝,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晕开暗红的斑点。他如同在深渊边缘雕琢微光的匠人,全神贯注,与时间、与痛苦、与那无处不在的污秽侵蚀赛跑。
突然!
一股前所未有的、带着毁灭性贪婪的意念洪流,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骤然喷发,从地底深处狂暴地冲撞上来!不再是之前丝丝缕缕的渗透,而是赤裸裸的、带着碾压意志的冲击!
目标并非林墨!
而是……李浩然!
林墨的精神世界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他猛地睁开眼,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守护印记深处那缕新生的暖流剧烈震颤,刚刚勾勒出雏形的“光界”弧线光芒狂闪,几乎溃散!意志火种的光芒被这股狂暴的意念冲击压得骤然黯淡!
他“看”到了!
在精神感知的层面,一条冰冷粘腻、由纯粹污秽构成的漆黑“通道”,正无视空间的阻隔,从地底深处某个不可名状的节点,如同贪婪的巨蟒,疯狂地延伸向医务室的方向!通道的尽头,牢牢锁定着李浩然那脆弱不堪、昏迷不醒的精神世界!
那庞大的污秽意志在咆哮!在狂喜!它似乎失去了耐心,放弃了缓慢的侵蚀,选择了最粗暴、最首接的方式——吞噬!李浩然濒临崩溃的精神和灵魂,对它而言,是难以抗拒的“美味”!
“呃啊……” 林墨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因精神的剧震而猛地一颤!他试图调动意志火种的力量去拦截、去斩断那条污秽通道,但自身的力量在方才的消耗和对窗外窥视的警惕中己濒临枯竭!新生暖流微弱如风中残烛,根本无力对抗这来自地脉深处的狂暴洪流!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浩然被彻底吞噬?
绝望的冰冷瞬间攫住心脏!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
怀中紧贴胸口的“守夜图”纸页,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那温润的微光骤然变得明亮、灼烫!一股远比之前清晰、强大、带着青山坳孩子们无比焦急和纯粹守护信念的心火意念,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流,顺着那跨越空间的秩序连接,汹涌地灌入林墨的精神世界!
是小豆子!是秦雨薇!是所有的孩子们!
他们感应到了!感应到了老师精神世界的剧烈震荡和那源自地底的恐怖威胁!他们在青山坳的沙盘前,不顾一切地催动着星灯,将所有人的心火毫无保留地汇聚,通过“守夜图”的秩序脉络,跨越千山万水,投向了老师所在的黑暗囚笼!
这股汇聚了青山坳所有守护信念的心火洪流,瞬间冲垮了林墨精神世界的枯竭!守护核心印记深处那粒微小的星芒,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烈火,轰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那道刚刚艰难勾勒出雏形的“光界”弧线,在心火洪流的灌注下,瞬间变得清晰、凝实、光芒万丈!
“就是现在!” 林墨深潭般的眼眸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决绝光芒!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虚弱都被这股来自远方的磅礴信念暂时压下!他嘶哑的声音在灵魂深处咆哮!
意志火种的光芒与新生星芒的光辉彻底融合!他不再试图去拦截那条污秽通道,而是将所有的心火力量、所有新生的秩序之力、所有的守护意志,全部灌注到那道刚刚成型的“光界”弧线之中!
然后,他意念所及,如同最精准的投石机,将这道凝聚了青山坳所有心火与他自己新生力量的秩序之弧,沿着精神感知中那条污秽通道的反方向,狠狠地……投射了出去!
目标——地底深处那污秽意志的核心节点!
这道微缩的“光界”弧线,在精神层面化作一道燃烧着秩序之火的璀璨流光,沿着那污秽通道逆流而上!所过之处,冰冷的污秽如同冰雪遇阳,发出无声的尖啸与消融!
流光的速度快如闪电!瞬间穿越了厚重的土层与冰冷的建筑地基!
就在它即将抵达那污秽意志核心的瞬间!
林墨清晰地“感知”到了!
那核心深处,并非一片混沌的黑暗!在那翻涌的污秽与混乱之中,赫然悬浮着一个……冰冷、巨大、布满扭曲血管般纹路的暗红色巨瞳!巨瞳中心,是一道深不见底的竖缝,此刻正因贪婪的吞噬欲望而兴奋地扩张着!
光界弧线燃烧的秩序之火,如同投向黑暗深渊的火炬,狠狠地撞在了那暗红巨瞳的表面!
“轰——!!!”
一声无声的、却足以撼动灵魂的恐怖爆鸣,在地脉深处轰然炸响!
暗红巨瞳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烫伤,发出一阵凄厉到极致的、充满了痛苦、愤怒与难以置信的无声尖啸!竖缝猛地收缩,边缘的污秽血肉剧烈翻腾、焦黑、剥落!整个地底深处的污秽意志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滚油,瞬间狂暴沸腾起来!
那条连接李浩然的污秽通道,在这核心受创的剧痛下,如同被斩断的毒蛇,瞬间崩溃消散!
地底深处,那庞大的污秽意志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狂怒!无数冰冷的触须疯狂舞动,搅动着黑暗,发出无声的咆哮!它彻底锁定了林墨!锁定了这个胆敢重创它、伤害它的蝼蚁!
星海中学整个西区的地面,极其轻微地、却异常清晰地……震动了一下!
囚笼内,林墨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身体猛地向前一栽,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鲜血瞬间从额角涌出,混着嘴角的血迹,染红了地面。怀中的守夜图光芒瞬间黯淡下去,纸页变得滚烫,仿佛承载了超越极限的力量,边缘甚至出现了细微的焦痕。
他体内的新生力量几乎耗尽,守护印记深处那道璀璨的光界弧线变得极其黯淡,那粒星芒也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意志火种的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但。
李浩然精神世界那致命的污秽通道,断了。
那地底深处的巨瞳,受伤了。
林墨趴在冰冷污秽的地面上,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内脏撕裂般的痛楚。额角的血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守夜图上,留下暗红的印记。
他艰难地抬起头,染血的目光望向脚下震动余波未消的地面。
嘴角,在剧痛与极致的虚弱中,极其艰难地、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如同胜利者般的笑意,缓缓勾起。
地脉深处传来的无声咆哮,是它愤怒的证明。
而这愤怒,恰恰证明……
它,被伤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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