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木门敞开着,如同被撕裂的伤口,浓烈的焦糊恶臭混合着血腥味,在死寂的囚室里凝滞不散。地上那滩粘稠焦黑的血迹和零星皮肉碎屑,无声诉说着昨夜那场荒诞而惨烈的交锋。林墨背靠冰冷墙壁瘫坐着,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牵扯着深入骨髓的痛楚,额角崩裂的伤口在冷汗浸透下传来阵阵蛰痛。视野被血污和汗水模糊,唯有手臂符痕处紧贴的玄微令传来温润凉意,以及符痕深处与青山坳那丝微弱却坚韧的心印共鸣,如同黑暗中的双锚,死死拽住他即将沉沦的意识。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响起,由远及近,沉稳,规律,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
不是保安。
更不是仓惶逃窜的陈国栋。
林墨深潭般的眼眸艰难地聚焦于门口。模糊的视线中,周博文的身影出现在敞开的门外。他依旧穿着熨帖的深灰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儒雅的面容上看不出太多昨夜审讯时的惊惶或此刻面对狼藉现场的波澜。唯有镜片后的目光,如同寒潭深水,在扫过地上那滩刺目的焦黑血迹和散落的皮肉碎屑时,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凝,随即又恢复了深不可测的平静。
他身后没有跟着保安,只有他自己。
周博文没有立刻进门,他站在门口那片相对“干净”的光线里,目光缓缓扫过屋内的一片狼藉——翻倒的杂物,散落的灰尘,以及墙角那枯槁狼狈、却依旧散发着一种奇异平静的身影。他的视线最终落在林墨手臂上那道被衣袖半掩、紧贴玄微令的符痕位置,停留片刻。
“看来,”周博文的声音响起,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昨夜……陈主任打扰了林墨老师的静养。”他用的词是“打扰”,而非“袭击”或“盗窃”。
林墨没有回应,只是极其缓慢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染血的视线平静地迎向周博文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嘶哑的呼吸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周博文似乎并不期待林墨的回答。他迈步,踏入这间弥漫着恶臭与绝望气息的囚室。锃亮的皮鞋踩在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绕过地上那滩令人作呕的血污,停在林墨身前不远处。他没有蹲下,依旧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态,如同俯视尘埃。
“陈国栋,”周博文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宣判意味,“因个人原因,己主动辞去教导主任职务,离开了星海中学。他造成的困扰和不便,学校深表歉意。”他轻描淡写地将一场蓄意盗窃引发的惨剧定性为“个人原因”和“困扰”。
林墨嘴角极其微弱地牵动了一下,一个近乎无声的嘲讽弧度。深潭般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意外。
周博文的目光从林墨脸上移开,再次落在他手臂的符痕位置。“林墨老师的情况,学校非常关切。”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刻意的“温和”,“尤其是你手臂上那道……特殊的印记。昨夜之事,虽系陈国栋咎由自取,但也说明,此地环境……对林墨老师的‘静养’而言,确实不够理想。”
他从西装内袋里,极其慎重地取出一个小巧的黑色丝绒锦囊。锦囊不过拇指大小,针脚细密,触手温润,显然不是凡品。周博文解开锦囊束口的金线,从中倒出一物。
那是一枚鸽卵大小、通体莹润的玉石。玉石质地温润细腻,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仿佛蕴含着流动月华的乳白色。它静静躺在周博文掌心,散发着柔和却强大的宁静气息,如同山涧清泉,瞬间驱散了周围弥漫的焦糊恶臭和血腥味,甚至连林墨体内因剧痛和虚弱带来的躁动感都似乎被抚平了一丝。
“此物名为‘安魂玉’。”周博文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意味,“乃是不可多得的蕴养心神、安抚灵性的宝物。随身佩戴,可助林墨老师平复心神,稳固……根基。”
他将那枚散发着柔和月华光泽的安魂玉递向林墨。动作看似随意,目光却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死死锁定林墨脸上的每一丝细微反应,更锁定着他手臂上的玄微令和符痕。
林墨枯槁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去接。深潭般的眼眸凝视着那枚散发着宁静气息的玉石。安魂玉的气息确实纯净温和,带着强大的安抚力量。但周博文此举,绝无善意!这枚玉,与其说是“安魂”,不如说是……枷锁!一件用来压制、监视甚至可能隔绝玄微令与符痕力量的囚具!一旦接受,他这最后一点依仗,恐怕也将被无声化解。
“周校长……费心了。”林墨嘶哑的声音响起,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丝冰冷的疏离,“我这点……微末‘根基’,不值得……如此重宝。”
周博文脸上的“温和”瞬间凝固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阴霾,但随即又化作更深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林墨老师过谦了。能得‘玄微令’护持,岂是微末?这安魂玉,不过是学校聊表心意,希望能助林墨老师尽快康复,也好……早日迎接贵客。”
贵客?
林墨心中警铃微震。
周博文仿佛没有看到林墨眼中的警惕,自顾自地继续道,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近乎神秘的意味:“我己收到确切消息。玄微司的……特使大人,不日即将抵达星海市。特使大人此行,或与星海中学近来发生的一些……‘异常’波动有关。”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地上那滩焦黑血迹,意有所指。
“特使大人身份尊贵,行事莫测。他(她?)抵达之后,必定会亲自……了解情况。”周博文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钩子,牢牢钉在林墨脸上,特别是他手臂的位置,“尤其是……持有‘玄微令’之人。”
他微微俯身,将掌心的安魂玉又往前递了递,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和深藏的威胁:“林墨老师身体虚弱,心神不宁。若在特使大人面前失仪,或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恐怕……后果难料。这安魂玉,可助林墨老师凝神静气,在特使大人面前,展现出最好的状态。这也是……为了林墨老师自身的安全着想。”
图穷匕见!
这枚安魂玉,是诱饵,是枷锁,更是周博文用来在玄微司特使面前粉饰太平、控制局面的工具!他忌惮玄微令,更忌惮林墨在特使面前说出真相!他要林墨“安魂”,实则是要他闭嘴、顺从!
林墨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深潭般的眼眸深处,那点意志火种的光芒在极致的压力下,如同被锻打的精钢,更加凝练内敛地燃烧着。手臂上的心火永续印符痕在玄微令的约束下稳定流转,与青山坳那丝微弱的共鸣暖意传递着无声的支撑。
他没有看那枚散发着月华的安魂玉。
目光越过周博文,投向门外那片被污垢扭曲的、属于星海市的冰冷夜空。
嘶哑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特使将至……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这玉……周校长还是……自己留着安魂吧。”
拒绝。
赤裸裸的拒绝。
周博文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如同面具剥落,只剩下深沉的阴鸷和一丝被冒犯的愠怒。他缓缓首起身,握着安魂玉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好。”他盯着林墨,声音如同冰封的湖面,寒冷刺骨,“既然林墨老师……自有主张。那便……好自为之。”
他不再多言,将安魂玉收回丝绒锦囊,转身,皮鞋踩过冰冷的水泥地,发出沉闷的回响,一步步离开了这间弥漫着恶臭与无声对峙的囚笼。
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林墨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急促地喘息着。额角的血混着冷汗不断滑落。方才的拒绝,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
玄微司特使将至。
福祸难料。
周博文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
而地底深处,那被玄微令重创的巨瞳,其怨毒与咆哮,从未停止。
灰烬之上,微光未绝。
心印相连,令牌护身。
这枚被拒绝的安魂玉,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登陆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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