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遗忘之道
东南方的气劲刮得巷口的青石板簌簌作响，苏寒掌心的铜铃被握得发烫。
姬九黎的御星辰剑悬在两人身侧，七枚星纹在剑脊流转如活物，将逼近的七道化神境气息钉在感知边缘。
"或许要彻底放下某些东西，才能找到真相。"苏寒望着掌心跳动的荒古天命纹，那暗红纹路像在灼烧他的皮肤。
他想起老者留下的"破碎之心，通往过去"，想起记忆残片里若隐若现的血色剑影——那些被系统篡改的因果，那些被诅咒覆盖的真相，都藏在遗忘的迷雾里。
"你要做什么？"姬九黎忽然转身，银发扫过他手背。
她的指尖扣住他手腕，能摸到他脉搏跳得极快，"我感知到空间波动，像是......"
"主动遗忘。"苏寒打断她，声音轻得像叹息。
他闭眼运转《万象归元策》，功法在经脉里翻涌如沸水，往常用来梳理灵气的法诀此刻逆转，首指识海最深处那团蒙着灰的记忆。
那是他十二岁在沧澜宗当杂役时，替洗衣房阿桃姑娘捡回的半块玉佩，是雪夜她塞在他破棉袄里的烤红薯，是她说"等你成了修士，带我去看百花谷"时，眼里比星光还亮的光。
姬九黎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能看见苏寒额角沁出冷汗，识海深处有银芒如刀，正缓缓切割那团记忆。
御星辰剑突然发出清鸣，剑尖指向苏寒后颈——那里有道淡红枷锁，是共生印记，此刻正随着记忆消散泛起涟漪。"停下！"她伸手要按他天灵盖，却在触及的瞬间顿住。
苏寒睫毛颤动，唇角扯出一丝苦笑："小九，若连自己的过去都护不住，拿什么护你？"
空气骤然扭曲。
苏寒感觉有双无形的手攥住他后颈，下一刻，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他睁眼时，正站在一片灰白色的世界里。
雾气从脚边漫上来，像被揉碎的云，远处能看见若隐若现的门扉，每扇门上都刻着不同的名字——阿桃、林师叔、前世斩落的右臂......
"你不记得我了吗？"
声音从背后传来。
苏寒转身，看见穿月白裙的女子从雾里走出来。
她的脸像被水洗过的画，眉眼模糊却带着极深的哀伤，发间别着半块青玉佩，和他十二岁那年弄丢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阿桃？"他喉咙发紧。
记忆碎片突然涌上来：暴雨夜，他被外门弟子踹进泥坑，是阿桃用身子护着他；冬日里，她偷了伙房的红薯，藏在怀里焐热了塞给他；她弥留时抓着他的手，血把他袖口染透："寒哥，百花谷的花都开了吧......"
"你说等成了修士，就带我去看百花谷的。"女子抬手，指尖掠过他眼角。
苏寒这才发现她的手是透明的，能看见后面的雾，"可你后来有了系统，有了剑胚，有了要斩的天道......我就成了'无关紧要的记忆'，对吗？"
她的声音里有哭腔，苏寒却觉得更疼——比破劫剑胚反噬时疼，比圣体暴走时疼。
他想伸手碰她，手却穿过她的肩膀，触到一片冷雾。"不是无关紧要......"他哑着嗓子，"是我不敢记。
每次想起你，就想起自己连个杂役都护不住，拿什么去护更重要的人？"
女子突然笑了，眼泪却顺着模糊的脸往下淌。
她抬手一点，苏寒识海里炸开画面：他站在阿桃坟前，怀里抱着半块玉佩，旁边是外门弟子扔的酒坛，酒液混着雨水渗进土里；他转身离开时，衣角扫过坟头的野菊，那是阿桃最爱的花。
"若你继续前行，这段回忆就永远消失了。"女子的身影开始变淡，像被风吹散的烟，"你愿意吗？"
苏寒望着她身后的门扉。
门后有更浓的雾，他能感觉到那里藏着关于鸿蒙系统、关于共生枷锁、关于他为何是荒古圣体的答案。
可他又想起姬九黎说"你放下的，我替你记着"，想起她银发下那道和他同款的红痕，想起方才她要阻止他时眼里的慌乱。
"我愿。"他听见自己说。
声音不大，却像锤子砸在灰白世界的墙上，震得雾气簌簌掉落，"我要查清是谁篡改了因果，是谁把阿桃的死变成系统任务的血祭材料。
我要......"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我要活成能护着重要之人的样子。"
女子的眼泪突然凝成光点，她抬手接住，轻轻按在苏寒心口："那你记着，百花谷的桃花，开得比所有谎话都真。"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化作星尘，融入苏寒识海。
前方的门扉"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一条铺满碎光的路。
与此同时，现实中的声音突然涌进来——姬九黎的声音带着焦急："苏寒！
敌人到了！
七道化神境，还有......还有魔神气息！"
苏寒猛地睁眼。
他跪在青石板上，额头抵着地面，掌心里的铜铃己经碎成两半。
姬九黎半蹲着扶他，御星辰剑在头顶布下星网，七道黑影正破云而来，为首者背后浮着半截黑鳞，是被魔神侵蚀的修士。
"你没事吧？"姬九黎的指尖抚过他后颈的红痕，那里烫得惊人，"刚才你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生气，我差点......"她突然住嘴，盯着他的眼睛。
苏寒抬头看她。
他发现自己想不起阿桃的脸了，想不起她说话的声音，甚至想不起百花谷是哪个方向。
可他心口有团暖融融的光，像有人把最珍贵的东西妥帖收好了。
他笑了笑，握住姬九黎的手："没事。
我找到路了。"
"什么路？"
"斩断所有篡改因果的手，重铸真正的过去。"苏寒站起身，破劫剑胚从剑鞘里跃出，剑身"忘川铃"三个字泛着幽光，"先解决眼前这些送上门的。"
七道黑影己经落进巷口。
为首者的黑鳞里爬出触须，嘶嘶吐着信子："交出记忆碎片！
鸿蒙系统要清理所有......"
"清理？"苏寒的荒古天命纹在右手亮起，他握住破劫剑胚，"该清理的，是你们这些篡改因果的虫子。"
姬九黎的银发无风自动，御星辰剑与破劫剑胚同时嗡鸣。
两柄剑的影子在地上交叠，像两簇要烧穿黑夜的火。
远处，被苏寒遗忘的记忆里，有个穿月白裙的姑娘站在百花谷里，桃花落了她满肩。
她望着天空，轻轻说："寒哥，你要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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