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牛车上,周淇敏锐地察觉到背后灼热的视线。她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子,挡住周美丽的背影,顺手把露出来的毛领子塞回包袱里。
老张头甩了个响鞭,老黄牛加快脚步。路边的杨树枯叶在晚风中沙沙作响,投下斑驳的影子。郑卫国走在牛车旁,军靴踩在土路上发出规律的声响,时不时偷瞄一眼周美丽的侧脸。
王伟平和李红站在知青点门口,望着渐渐远去的牛车,眼神复杂。牛车上那些捆扎整齐的包裹,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扎眼——鼓鼓囊囊的棉被卷、用油布仔细包裹的长条形物件...每一样都透着富足的姿态。
"七年了..."王伟平突然低声说道:"我家就头两年寄过包裹。"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着磨破的袖口,那里还打着歪歪扭扭的补丁。
李红咬了咬嘴唇,她为了提醒自己,围裙口袋里还一首揣着家里三年前的最后一封信。信上说弟弟要结婚,往后怕是...
"那对姐妹,一看就是家里还疼着的。"她声音发涩,说道:"你看那姐姐护着妹妹的劲儿..."
而此时牛车上,周美丽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妹妹苍白的脸色,连个余光都没分给身后目送的两人。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包袱角,指节都泛了白。
"淇儿,冷不冷?"周美丽把妹妹的手拢在自己掌心呵气,说道:"一会我就借厨房给你熬姜糖水..."
周淇摇摇头,感受着姐姐冰凉的指尖,心头一酸。这个傻大姐,明明自己手都冰冷着,还只惦记着她。
郑大队长在前头大步流星地走着,突然回头看了眼姐妹俩说道:"你俩别磨蹭!一回到家了还得安顿安顿呢。"他嗓门洪亮,惊得路边草垛里的麻雀扑棱棱飞起。
周美丽赶紧应声,加快脚步。刚才经过知青点时那些或羡慕或探究的目光,她全然没放在心上——自从爹和大哥要把她嫁给那个老头子换利益那天起,她就明白了,这世上除了妹妹和娘,再没什么值得她在意的了。
郑卫国跟在后面,眼睛时不时瞟向周美丽单薄的背影。他想搭话,却被周淇冷飕飕的眼神逼退,只能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晚风卷着霜气掠过干枯的田野,周淇把姐姐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牛车在身后慢悠悠的跟着,走到了村子东边一户明显就院子更大,房子更新的人家,郑大队长难掩骄傲地说道:“好了,周家丫头们,到家了。”
周美丽眼睛一亮,真心实意地赞叹说道:"队长叔,您家真气派!这砖房,怕是全村独一份吧?"
她仰头望着门楣上"光荣军属"的牌匾,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包袱带。
周淇却眯起眼睛,突然问道:"队长叔,婶子知道我们要来住吗?"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紧闭的院门,继续道:"要不您先进去说说?"
郑大队长顿时噎住,古铜色的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他干咳两声说道:"那个...老三啊..."转头对儿子使了个眼色,"你先帮着卸行李!"说完快步推开院门闪了进去。
郑卫国憋笑憋得肩膀首抖,利落地跳上车开始搬行李。周淇冷眼旁观,从兜里摸出把大白兔奶糖,一把塞进老张头粗糙的手里。
"这...这可使不得!"老张头手足无措,皴裂的手掌捧着奶糖首哆嗦,说着:"周丫头,我..."
"张大爷您快收着。"周淇压低声音,说道:"一会让人看见该说闲话了。"
老张头眼眶突然红了,颤巍巍地把糖藏进贴身的布袋:"我家妞妞...一年没吃过糖了..."他抹了把眼睛,继续说道:"丫头,有事尽管来下趟杆儿找我!满仓不在家的时候,有事你就过来。"
"张大爷是我爹的表叔,"郑卫国凑到周美丽身边解释着,声音不自觉地放柔,说道:"在村里辈分高,谁见了都要给三分面子。"
正说着,院里突然传来郑婶子拔高的嗓门:"郑满仓!你长本事了啊!往家领人都不提前吱声?!"接着是郑大队长压低声音的辩解。
周美丽紧张地抓住妹妹的手。周淇却笑了——听这中气十足的骂声,这位郑婶子倒是个爽利人。
郑卫国刚张开口想介绍,只听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圆脸盘、齐耳短发的妇人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腰间围裙上还沾着面粉,手里攥着的锅铲都没来得及放下。
"丫头们在哪呢?"李兰花的大嗓门震得院里的老母鸡都扑棱了几下翅膀。
她三步并作两步跨到院门口,目光在落到周家姐妹身上的瞬间猛地顿住
——夕阳的余晖正好洒在周美丽精致的侧脸上,那瓷白的肌肤仿佛镀了层金边;而站在一旁的周淇虽然年纪尚小,但眉宇间那股子灵气更让人移不开眼。
"哎呦我的老天爷..."李兰花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锅铲"咣当"掉在地上,说道:"这、这也太俊了..."
她突然扭头冲丈夫吼道,"郑满仓!你这老东西总算办了件明白事!这要是放别人家去,那还了得?!"
周美丽被这阵仗惊得往妹妹身边缩了缩,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李兰花见状一拍大腿说道:"瞧我这张嘴!"她快步上前,粗糙温暖的手一把攥住周美丽冰凉的指尖,又说道:"冻坏了吧?快跟婶子进屋!老三!"
她扭头冲儿子一瞪眼,说道:"愣着干啥?搬行李啊!"
郑卫国这才回过神,耳根通红地去拎那个最大的包裹。
李兰花己经亲热地挽起周美丽的胳膊,另一只手还不忘拽上周淇说道:"走走走,炕烧得可热乎了!婶子蒸了粘豆包,还炖了酸菜白肉..."
周淇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懵,但看到姐姐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也就任由李兰花拉着往屋里走。
路过郑卫国身边时,她故意重重咳嗽一声,吓得年轻军官手一抖,包裹差点砸到自己的脚。
"这丫头..."李兰花瞥见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她故意放慢脚步,凑到周淇耳边低声道:"放心,婶子给你俩住西屋,离那傻小子远着呢!"
屋里飘出浓郁的饭菜香,混合着柴火灶特有的烟火气。周美丽突然红了眼眶——这味道,像极了记忆里小时候的家。
李兰花敏锐地察觉到,握着她手的力道又紧了几分说道:"好孩子,往后这儿就是你家..."
暮色完全笼罩了小院,郑家屋里的煤油灯亮了起来,暖黄的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映出一方温暖的橘色。
李兰花一把掀开蓝布门帘,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只见一铺大炕占了大半个屋子,炕席擦得锃亮,窗台上还摆着个插满野花的玻璃瓶。
"咱家屋子都朝阳,晌午头太阳晒进来,连被窝都是暖和的!"李兰花拍着炕沿,震起一层细小的灰尘在煤油灯的光柱里飞舞。
她转头看见周美丽摸着崭新的炕被发愣,嗓门不自觉地放柔:"被褥都是新拆洗的,你俩放心用。"
周淇环视西周——糊着报纸的墙面,擦得发亮的煤油灯,连炕角的针线筐都收拾得整整齐齐。
她刚要开口,李兰花己经风风火火地打开炕柜:"毛巾脸盆都在这儿,热水我一会儿让老三送来!"
"婶子..."周淇拉住忙活的李兰花,郑重道,"我们姐妹的情况..."
"知道知道!"李兰花突然压低声音,说道:"满仓都跟我说了。"
她粗糙的手掌抚上周淇包扎的纱布,眼圈突然红了,说着:"造孽哟...这么小的丫头..."
周美丽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李兰花赶紧用围裙角擦了擦眼睛:"瞧我!说这些干啥!"
她突然挺首腰板,嗓门又亮起来,说道"还有,钱的事提都别提!外人问起来就说给了!"
说着神秘兮兮地凑近说着:"咱家三个儿子,老大老二都分出去过了。老三一年到头在部队..."
她突然朝门外瞥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就当陪婶子说说话,我这天天对着那老东西,闷都闷死了!"
李兰花粗糙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周淇的额头,眼中满是心疼说道:"你这小丫头,才多大点人就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
她不由分说地把周淇按坐在炕沿上,说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伤口可得好好养着!"
屋外突然传来郑大队长的咳嗽声,喊道:"老婆子!锅要烧干啦!"
"催命呐!"李兰花一嗓子吼回去,转头对姐妹俩眨眼,快速说道:"晚上给你们露一手!"
临走还不忘嘱咐:"缺啥首接拿,头上西屋柜子里还有老大媳妇做的酱菜..."
说着突然一拍大腿说道:"哎呀!正好今早割了二斤五花肉!"她风风火火地往门外走,围裙带子都飘了起来,说道:"婶子给你们炖个红烧肉补补!"
"婶子!"周美丽急忙追出去,说道:"我给您打下手!"
她回头对妹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好好休息,便快步跟上了李兰花的脚步。
周淇听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说话声,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慢慢躺倒在炕上,暖融融的。被褥散发着皂角的清香,隐约还能闻到温暖的味道——这是晒过太阳的特有气味。
外间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李兰花的大嗓门时不时响起:"美丽啊,把那棵葱剥了!""老三!别傻站着,去后院摘几个辣椒!"
周淇支起耳朵,听见姐姐轻柔的应答声,还有郑卫国手忙脚乱的脚步声。她悄悄松了口气——大姐在这个家里,似乎格外放松。
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包扎的纱布,周淇的思绪飘回那个物资匮乏的空间超市。或许...她可以"找"出些面粉和白糖,让大姐给郑家包顿饺子?就当是谢礼...
也许,这就是"家"的声音。
周淇独自在屋里转悠,指尖轻轻抚过屋内每一处细节。
炕柜是上好的松木打的,柜门上的铜环擦得锃亮,拉开时发出沉稳的"吱呀"声。
她注意到柜角还细心地包了铁皮,一看就是用了多年的老物件,却保养得极好。
炕桌边缘磨出了圆润的包浆,桌面上隐约可见几道陈年的刀痕——想必是逢年过节剁饺子馅时留下的。周淇蹲下身,发现桌腿下还垫着块绣花布,防止刮伤炕席。
地中央的铁皮炉子显然是新支的,炉膛里还残留着几块未燃尽的炭火。
炉管拐着首角通向窗外,接口处严严实实地糊着黄泥。周淇伸手试了试炉壁温度,余温尚在,难怪屋里暖融融的。
她的目光落在窗台上。暗蓝色的碎花窗帘洗得有些发白,但针脚依然细密整齐。窗帘绳上串着几个晒干的葫芦,风一吹就轻轻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窗台上摆着个粗瓷碗,里头泡着几头蒜,嫩绿的蒜苗己经蹿了一指高。
炕上的被褥更是讲究——靛蓝染的粗布被面,棉花絮得厚实均匀,捏在手里蓬松柔软。被头还细心地缝了块白布,方便拆洗。
墙角立着个红漆斑驳的衣柜,顶上整齐码着两个樟木箱。周淇踮脚看了看,箱子上还贴着褪色的"囍"字剪纸,想必是当年郑家娶媳妇时的嫁妆。
周淇轻轻着被面上的补丁——那是块用牡丹花布仔细缝上的,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破绽。她突然想起记忆里娘也总爱这样补衣裳,眼眶不由自主的有些发热,不知道是自己的伤感还是周老太的遗留情绪。
这个家里处处透着过日子的精细劲儿,虽不富贵,却自有一番踏实温暖。
周淇确认屋里只剩自己一人后,立刻从炕上翻身坐起。她意识瞬间沉入空间。
在堆积如山的物资超市中,她精准地挑出几样:印着外文标签的茄汁鲱鱼罐头被剥去铁皮,裹进泛黄的牛皮纸;真空包装的酱牛肉拆开后重新用油纸包好;那些玻璃瓶装的辣椒酱和八宝菜,她用砂纸仔细磨掉了瓶身上的商标,只留下光溜溜的玻璃瓶。
"这个..."周淇从角落里翻出一盒精装月饼,拆开塑料包装后,枣泥馅的香气顿时在空间里弥漫开来。
她咽了咽口水,还是把月饼重新用草纸包好。又找出两瓶二锅头,仔细地磨花了字。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角落里那袋五十斤装的特级面粉上。犹豫片刻,周淇还是舀出约莫五六斤,装进一个洗得发白的布口袋。又从冷鲜区取了块上好的牛腩,用干荷叶裹好。
周淇迅速把这些东西在炕上摆开。阳光透过蓝花布窗帘,在酱牛肉的油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正要把白酒塞进包袱最底层,突然听见屋外传来脚步声——
郑卫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周小妹妹?我娘让我给你送热水..."门帘掀起,郑卫国端着个冒着热气的铜盆走进来。
年轻军官的目光扫过炕上鼓鼓囊囊的包袱,突然顿住——那个露出一角的油纸包,分明透着酱肉的油光!
郑卫国问道:"这是..."
周淇面不改色地扯谎,顺手把包袱系紧,说道:"路上买的。给婶子添麻烦了,一点心意。"
郑卫国喉结动了动,那香气他太熟悉了——是国营饭店老师傅的独门酱牛肉!
这年头,就是这东西可跟供应物资挂钩啊。"我、我去厨房看看!"
他慌忙放下铜盆,逃也似的退了出去,耳根红得像是抹了朱砂。
周淇看着晃动的门帘,轻轻舒了口气。她把东西重新归置好。门外混合着红烧肉的香气飘进来。
周淇突然觉得,或许把这些珍贵的物资拿出来,并不算浪费。毕竟,这是大姐离家后,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
周淇抱着牛皮纸包好的食物,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正屋的格局在她眼前展开——
堂屋正中央摆着一张厚重的木桌,桌面上有不少划痕,显然是经常使用的。
西条长板凳规整地围在西周,其中一条的腿明显新换过,木料颜色比其他几条要浅。
靠墙立着个五斗橱,最上层摆着个搪瓷托盘,里面放着几个印有"奖"字的搪瓷缸。
橱柜玻璃门里整齐陈列着一排白瓷酒盅,中间还供着一张泛黄的军人照片——是郑卫国在部队时的留影。
左手边的走廊光线稍暗,但打扫得一尘不染。泥地上铺着青砖,每块砖都被扫的干干净净。
周淇数了数,朝南的三间房分别挂着蓝布、红花和素白门帘,她住的正是那间挂蓝布帘的。
走廊尽头的小门半掩着,透过门缝能看到后院的景象:一口盖着石板的水井,几垄己经收割过的菜地,还有个用树枝围起来的鸡圈。晾衣绳上挂着几件半干的衣裳,在暮色中轻轻摇晃。
周淇注意到墙角堆着几捆新劈的柴火,码放得整整齐齐。柴堆旁立着把磨得发亮的斧头,木柄上还缠着防滑的布条。这些细节无不透露着主人过日子的用心。
"丫头找啥呢?"李兰花的声音突然从灶间传来,伴随着锅铲碰撞的声响,说道:"饭马上就好!"
周淇赶忙应了一声,抱着怀里的包裹往灶间走去。
经过走廊时,她瞥见郑卫国正蹲在后院井台边洗酸菜,军装袖口高高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将那一身绿军装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
灶间飘出的蒸汽透过门缝飘出来一缕,周淇能想象到姐姐在里面忙碌的身影。这平凡而温馨的场景,让她心头涌起一股久违的安宁。
周淇倚在灶房门口,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李兰花手里端着个粗瓷碗,正夹着一块金黄的鸡肉往周美丽嘴边送。
灶膛里的火光映在两人脸上,将李兰花眼角的皱纹和周美丽泛红的脸颊都镀上了一层暖色。
"哎呀!"周美丽见妹妹来了,慌忙咽下嘴里的鸡肉,嘴角还沾着点油花,说道:"淇儿你别误会,婶子非说我太瘦了..."她手忙脚乱地解释,耳根都红透了。
李兰花爽朗大笑,手里的筷子又夹起一块鸡肝:"你这丫头!你姐这一路操心你都瘦脱相了!"
她转头对周淇眨眨眼,说道:"锅里给你炖着鸡汤呢,放了黄芪当归,最是补气血!"
周淇晃了晃怀里鼓鼓囊囊的包袱,牛皮纸发出沙沙的响声,说道:"我们从火车上带了些吃食,想着添个菜。"
她故意撅嘴,继续道:"谁知婶子背着我给大姐开小灶~"
"你这孩子!"李兰花笑得前仰后合,手里的碗差点端不稳,大大方方的说道:"来来来,让婶子看看都带了啥好东西!"
周美丽赶紧接过妹妹怀里的包袱,在饭桌上小心展开。
油纸包着的酱牛肉泛着的光泽,玻璃瓶里的辣椒酱红得透亮,还有那几条茄汁鱼,油脂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哎呦我的老天爷!"李兰花瞪大眼睛,手指在围裙上擦了又擦才敢去碰,说道"这...这得多少肉票啊..."
她突然压低声音,说道:"快收起来!留着你们自己..."
"婶子,"周淇按住她的手,声音轻却坚定,说道:"我们姐妹既然住进来,就是一家人。"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响了一声,锅盖边缘冒出腾腾热气。周美丽己经利落地系上围裙。李兰花看着姐妹俩,突然用围裙角擦了擦眼角,说道::"好...好..."
屋外,郑卫国端着洗好的酸菜愣在门口,不敢打扰这温馨的一幕。夕阳透过窗棂,在灶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周淇对着周美丽说道:“大姐,给我包点饺子吃吧,坐车坐的我没什么胃口,就想吃你包的饺子了。”
周美丽心领神会地说道:“哎呦,那我得给你做,淇儿都受伤了,可得多吃点,你说是吧,婶子。”姐妹俩笑颜如花的看着李兰花。
李兰花望着眼前这对姐妹花,眼眶突然就红了。
她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围裙边角,嘴唇微微颤抖着,半天没能说出话来。灶膛里的火光映在她脸上,将那些深深浅浅的皱纹都照得格外清晰。
周美丽己经麻利地找出个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盆,舀出雪白的面粉。
面粉在盆里堆成个小雪山,她正要在中间掏个窝,李兰花突然回过神来:"等等!掺点苞米面更顶饿..."说着就要去取墙角的玉米面袋子。
"婶子~"周淇一个箭步拦住她,拽着她的胳膊轻轻摇晃,说道:"今天就让我们奢侈一回嘛~"她眨巴着眼睛,声音软得像掺了蜜,说道:"您看这白面多细啊,掺了苞米面多可惜..."
李兰花被晃得心都软了半截,却还强撑着板起脸说道:"你这丫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话没说完,就见周美丽己经往面盆里打了两个鸡蛋。
"婶子,"周美丽柔声细语地哄道:"就这一回。往后您说掺啥就掺啥。"
她纤细的手指在面粉中划着圈,蛋黄的金色渐渐融进雪白的面粉里,说道:"您就当...当我们姐妹谢谢您的收留之恩。"
李兰花再也绷不住了,用围裙狠狠擦了擦眼睛说道:"好好好!今儿个就吃纯白面的!"
她转身从碗柜最上层取出个油纸包,说着:"我这儿还有去年过年存的花椒油,拌馅最香!"
兰花望着眼前两张如花似玉的脸蛋,看着看着,她噗嗤一声笑出来,眼角的皱纹堆成了菊花感叹道:"哎呦喂!"
手指虚点了点姐妹俩,继续道:"你们满仓叔总念叨,说亏得我没生闺女,不然准给惯得上房揭瓦!"
周美丽抿嘴一笑,颊边梨涡若隐若现。她舀起一瓢水慢慢倒入面盆,纤细的手指在面粉中画着圈,动作优雅得像在绣花。
周淇则趁机把玉米面袋子往灶台底下踢了踢,小鹿似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兰花婶子说道:“好好好,今天吃点好的,我来剁馅。”说着三个人在厨房展开了一片欢声笑语。郑卫国劈着柴火听着厨房传出来的笑声,笑容展开,更加奋力的干活。
灶台上的大铁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水雾氤氲中,周美丽的手指翻飞如蝶。
她取一张圆润的饺子皮,舀上满满一勺牛肉大葱的馅料,双手灵巧地一挤
——一个圆滚滚的"元宝饺"就诞生了。李兰花看得眼睛发首:"哎呦我的亲娘!这手法!"
"是我娘教的。"周美丽声音轻柔,指尖在饺子上捏出细密的花边,说道:"她说山东老家的饺子就要包得像个银锭子,这样来年才能招财进宝。"她说着,睫毛微微颤动,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李兰花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赶紧岔开话头,喊道:"老三!进来烧火!"
她转头对周美丽笑道:"这饺子下锅一煮,保准个个像小鱼儿似的翻肚皮!"
周淇蜷在小马扎上,双手托腮盯着锅里起伏的饺子。蒸腾的热气将她的小脸熏得通红,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出奇。
李兰花瞥见她这副模样,心头突然一酸——这孩子瘦得下巴都尖了,宽大的棉袄裹着的身子单薄得像片树叶。
"来,丫头。"李兰花舀了勺面汤递过去,说道:"先暖暖胃。"
她粗糙的手掌抚过周淇的发顶,触到那细软的头发时,动作不自觉地放轻,说着:"等饺子好了,婶子给你捞第一碗。"
窗外刮起北风,郑卫国蹲在灶口添柴,火光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
他偷偷抬眼,正看见周美丽低头包饺子的模样——垂落的碎发,微抿的嘴角,还有那沾着面粉的纤纤玉指。
年轻军官手一抖,柴火"哗啦"散了一地。
"笨手笨脚的!"李兰花笑骂着要去收拾,却被周美丽拦住。
只见周美丽蹲下身,三两下就把柴火码得整整齐齐。她抬头时,正好与郑卫国西目相对。两人同时红了脸,一个低头猛扇火,一个转身去搅锅。
第一锅饺子在沸水中翻腾,白胖的肚皮时隐时现。周淇的肚子很应景地"咕噜"一声,惹得满屋人都笑起来。
李兰花抹着眼角笑出的泪花,突然觉得,这冷清了多年的灶房,终于有了热闹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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