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戎仿佛从血海里浮上来。从汹涌的血腥味中醒来。
他的认知严重的滞后、迟钝、混乱，身体极度疲惫、酸痛，仿佛经历了一场恶战。
怀里温热的躯体在发抖，手指所到之处尽是一片湿黏。
当他彻底看清启玄，那破裂流血的嘴唇，那肩颈处深可见肉的齿痕，泪水涟涟湿漉漉的双眼、凌乱的织物、遍体的红痕、刺目的淤青……
一切都在无声的控诉着他的暴行！
记忆如同烧滚的铁水倒灌，灌满了他的头颅，他的七窍！
「骁戎……」
他的声音好温柔，像粉色的薄雾，像微弱的晨风，他小心翼翼的、令人心碎的呼唤着。
他包容的呼唤，是温柔的绞索。
他带泪的凝视，是无声的凌迟！
滔天的悔恨、巨大的愧疚、强烈的耻辱，自我厌弃的痛苦与绝望一齐在他的颅内炸开，炸得他颅内轰鸣，震得他眼前发黑。
啊啊啊啊！！天啊！！
不！不要看我！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我是恶魔！我是最丑陋的怪兽！我是最肮脏的躯壳！
「启玄……我……」
他望向自己的双手，那沾满启玄鲜血的手指，如同白日晴空霹雳，陷入巨大的惶恐和震惊之中。
「启玄……对不起……我……」
「别说了骁戎……」启玄紧紧地抱住他，美丽的双眼里全是莹莹的泪花，有痛苦，有喜悦，有心碎，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别说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骁戎还没有开始忏悔，反倒是启玄先开始道起歉来。
「是我不会说话。是我说错话了！是我惹你不高兴了。」
「是我太自卑，是我太无能，是我太冷血……是我无法给你足够的……回馈。」
「对不起，是我错了……」
骁戎心如刀绞！痛地要死！他恨不得立刻给他跪下！立刻在他面前自尽！
「不不不，启玄，错的是我！」
「你一点错都没有！是我的错，这全是我的错！」
「是我太矫情，是我太愚蠢，是我被人利用，是我受挑拨，是我怀疑你……」
「是我伤害了你，是我的傲慢和嫉妒一次又一次伤害了你！甚至刚刚，我还在伤害你！」
「啊啊啊啊！！我应该去死！！我应该立刻去死！你杀了我吧！我不配再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不配为人！」
他开始疯狂的自残，狂捶自己头。
「别说了骁戎——」
启玄揽着他的脖子，首接吻了上去。
他选择用吻，封印这一切。
「唔……唔嗯……」
启玄的唇瓣，柔软的不可思议。
带着一种近乎献祭的、小心翼翼的颤抖，没有侵略，没有索取，只有一种浩大的、无声的包容。
将所有的罪孽、所有的喧嚣，所有的黑暗，都温柔的包裹、消融……
他是温润的花瓣。
他是柔顺的丝绸。
他是朦胧的月光。
他是世界上最轻的羽毛。
他是世界上最柔软的糖。
一吻毕，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两个人都变得湿湿漉漉、软软塌塌，似乎刚刚被春日的细雨打湿，被松针尖上的晨露浸润，被从天而降的圣洁的天使吻过。
空气中，尽是他们微微的喘息。
两个心，己然紧紧地贴在一起。
「不，启玄，让我说完。我一定要说。」骁戎还是很想说。
「你没有错，你说得对，我就是失去了自我，我变得很蠢很笨，我变得一无是处了……」
但启玄就是不想让他说，「不，我就是错了。你没有变。你没有失去自我。」
「反而是我。我才是失去自我的那一个。我变得唯唯诺诺，我变得毫无尊严，我变得谄媚迎合……」
骁戎又打断他。
「不不不！你没有！那不是你变了！那是我逼你的！那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启玄又打断他。
「不不不！是我骨子里就下贱，是我的问题！我轻浮，我总是出卖色相……」
骁戎一听他贬低自己又急了。
「不不不！你没有！你才不是那样！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你在我心里是最纯洁的！」
「反而是我！我才是内心阴暗的那个，我居然怀疑你，是我以己度人我卑鄙我自私，才会怀疑你的真诚！」
启玄也不喜欢他这样自贬。
「不不不！你才不是呢！你一点也不阴暗，你是不是我见过最热情最阳光的人！」
「我才是那个阴湿的。你知道吗，我好自卑，我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来。」
骁戎自惭形秽。
「我还阳光呢？我那么变态，那么暴力，我就是个暴力狂。」
「你才是温柔呢。你口口声声说不知道回馈我，可是你根本不知道，你回馈我的远远比我给你的要多的多！！」
启玄被夸的脸上挂不住。
「我……我才没有呢！我连给你起一个昵称都取不出来，我怀疑我根本就是在这方面有缺陷有残疾。」
「而且你那是热情，那是我想有却根本没有的东西！」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吵起来。
也不知道在吵个什么劲儿。
终于，还是骁戎先发现了这个中的荒唐。
「噗——」一下子，他笑出声来。
启玄也意识到了他在笑什么。也傻傻地对上他的目光，笑起来。
两个人又是一阵眼神拉丝的对视。
骁戎缓缓将启玄抱下来。
「疼吗？……」
「嗯。」
能不疼吗？身体微微一动，五脏六腑都跟着牵动，那些既成事实的伤害，在他的体内留下了永远的痕迹。
像留下了一个金色的鱼钩。
仿佛以后只要他勾勾手指，里面就会牵得痛。
骁戎心疼得为他擦拭，为他清理，为他上药，为他治疗，好在医疗室里什么都有，可以充分的利用。
接着，他就注意到了他手掌上，那血肉翻飞的骇人的伤口。
「这怎么弄得？」
他这么一问，正如当头一棒！
启玄想起了什么，顿时脸色惨白如纸！
他仓皇地推开门，门口长官骁戎的尸体果然不见了。
「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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