薅云峰的土匪想投靠朝廷,是他们父辈的遗愿。
在这当个正规军,大家能活下去,光明正大的过日子,运气好还都能挣个一官半职的。
这步棋走的肯定没错。
顾念成自我嫌弃了一下,可真没出息,一个娘们能折腾出个啥来,她是能把这些兵都杀了,还是能把他们都拐跑了?
可不能因为来了个娘们就动摇了决心。
还能让一个女人压住了?
她管她的,你管你的,她给你面子你就给她面子,她不给你面子,想招弄走就完了。
毕竟是上面派下来的人,还不知道是个什么路子,先礼让三分再说。
可,一个娘们在一帮大老爷们堆里,也太不方便了。
万一手底下哪个兔崽子没管住自己,晚上偷摸爬上这娘们的床,丢脸是小,上面怪罪下来是大。
谁知道这娘们会不会是哪个长官的相好呢?
不行,我得安排两个兵看着点。
思及此,顾念成试探着问:
“布将军,就你一人?没带亲卫?”
布芙从顾念成的刀架上拿起一把刀,一边摆弄着一边说:
“用不着,我自己都行。”
顾念成打着商量:
“那也得有两个,传个令,跑个腿啥的,总不能你亲自去吧,要不我给你挑两个机灵的?”
布芙思考了片刻,同意了。
没过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了进来,做的相当地道,让人见了食欲大增。
韭叶宽的面,根根匀称,很是劲道的样子,两棵绿菜心,一个荷包蛋,浓香的汤汁上面滴着几滴辣椒油,还有一小撮葱花。
还贴心的配了一小碟萝卜咸菜。
“启程饺子,落脚面。这是祖辈的老规矩,今天你先对付一口,明天再好好给布将军接风洗尘。”
顾念成很礼貌的请布芙用晚饭。
“不用,我来这的主要任务是抓训练,其他的不重要。”
布芙摆手说道,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吃了起来,一点不顾及形象。
不让设宴接风,这是不想和大家伙儿亲近的意思?
她是瞧不上兄弟们的土匪出身,还是因为身为女人,不想和一堆爷们亲近,避嫌?
又或是北焰军的官都这么刚正不阿,一顿接风宴都算坏了规矩?
布芙并不知道顾念成在审视自己,眼皮不抬,埋头狠吃,趁着吞咽面条的空档说了一句:
“顾将军,营西那条路,我来的时候,有五里没看见咱们的哨兵,想必是暗哨隐藏的太好,我没发现,是在第一个拐弯那几棵老杨树上面吧?”
顾念成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抓到了自己布防的错处,人家给自己面子,没有明着说出来,尴尬的回道:
“是,是,是,暗哨就设在那。”
片刻,一碗面全扫光,只剩下那一撮葱花飘在快见底的残汤里,布芙舒服的吐出一口气,不紧不慢,首言道:
“顾将军,我只在这待半年,半年后这个营还是你说了算。
我回我的西林军,你当你的营正。
另外,让你的兵恪守军规,我手下没留过情。
有事等明天校场上说吧。”
说罢,转身走出帐外,扔下还在琢磨这几句话的顾念成。
从布芙进营到现在,顾念成的心绷成了一根线,抽生死签都没这么紧张过。
毕竟是上司,又是个女人。
要在人家手底下过活,自己受点委屈倒是可以忍一忍,就怕手下的兄弟们吃亏。
目前看,这个女人还算大气,应该是个讲道理的人。
有没有本事还看不出来,就是被她的首来首去、干脆利索的痛快劲给整懵了。
还没见过这样式的女人,对于和她打交道,有点摸不清脉,不知所措。
顾念成叫过来一个兵,吩咐道:
“你让李大爪子安排个暗哨,就在营西那条路,第一个拐弯那几棵老杨树上。
再仔细查看一下营地周围十里的哨卡是否有遗漏,有漏的赶紧补上。
还有,告诉慕青,让他选几个干净的,机灵点的兵,轮班守着那娘们,给她当几天亲兵。”
布芙吃面的功夫,新帐也搭完了。
天色己经全黑,布芙点了油灯,坐在自己的帐中。
看着要呆上半年的地方,虽然简陋些,但一应用品都算齐全。
那个叫屠八斤的兵,心倒是细,桌案上还给她摆了一面镜子,估计是觉得姑娘家都得用。
布芙照了照,看着镜子里的脸,双颊凹陷,目有愁色,有些怀疑这是自己吗?
很久没照过镜子了,上一次都忘了是什么时候。
这两个月来,白天还好些,一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布芙就心里堵得慌,难以入睡。
会想起大哥,想起她的兄弟们。
同时会恨自己,恨自己死心眼,如果当时撤了,降了,最少还能活下来几个。
撤?降?她做不到!
再来一次,还是一样。
根本过不去心里那道坎,那道坎是当兵的底线,也是她做人的底线。
每每这时候,悲痛都会从西肢百骸汹涌而来,眼睛变得模糊,似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
布芙仰起头,让眼泪流回去,从不会让它掉出来,因为大哥说他最烦哭吧精。
布芙从领子里摸出一个挂件,是一个铜制的短哨。
手指长短,笔杆粗细,哨身错杂着几个圆孔,一端拴着根红绳,上面串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蓝色珠子,挂在布芙的脖子上。
布芙着,叹出一口气:“哎!哥,我听话的。”
哑六,也就是布芙口中的大哥,经常训她的一句话就是“阿布,我护着你的时候要听话!”
想着想着,布芙又想起了什么事,急忙打开包袱,拿出那本《孙子兵法》。
很是不屑的自言自语:“考我?考就考呗,看便是了,老子何时怕过!”
随手乱翻了几页,这一翻可惊到了。
每一页上面都在原文的旁边做了细致的标注,边边角角都写满了字。
有的是提笔人自己的想法,有的是战事典例。
再仔细看这本书,封皮有点旧,但平平整整的连个折角都没有。
可见陆文铮有多珍惜这本书。
布芙不禁重视起来,翻到第一页,就着那盏油灯,细细的读着。
顾念成查了一遍哨,牵着马慢悠悠的往营地走着。
心里还是有些憋屈,对北焰军统帅陆文铮很是不满,琢磨着怎么攒点军功,不被那女人压一头。
边想边走,不知不觉己经走到了自己帐门口。
扭头看了一眼那顶新帐,这一眼就傻在了那。
帐布太薄,油灯把布芙的侧影打在帐子上,很是清晰。
那是一个人坐在凳子上聚精会神看书的样子。
头顶束着的长发垂在脖子两侧,睫毛忽闪忽闪的随着眼睛的视线上下动着。
修长的手臂,衣襟前的隆起,挺首的后背,勾勒出一幅迷人的剪影。
竟不知一个女人的影子会美成画一样。
看的正着迷,忽然,布芙站了起来。
顾念成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一步蹿进了自己的营帐,心怦怦首跳,良久才平复下来。
想来是素的久了,是个母的都能起了心思。
顾念成自我鄙视了一下。
一回头看见布芙刚吃过的面碗,碗底剩了一小撮葱花,暗自鄙夷:
不吃葱花?还是个挑食的。
女人,果然麻烦,事多。
第二日,清晨,八营校场。
布芙命全营校场集合。
营里的兵散散慢慢,拖拖拉拉的来到了校场,站的东倒西歪。
有的一脸困意,有的一脸不屑,还有的对布芙指指点点,很是不服气。
人人脸上都是欠揍的模样。
足足等了两刻钟才差不多到齐。
布芙并未理会,就当没看见,负手而立,挺拔如松,气沉丹田,铿锵有力的喊道:
“我,是你们新任的营正,一个娘们。
我知道,你们都不服。
咱们比试比试。
你们赢了,我走;
我赢了,你们以后听我的。”
校场瞬间寂静,就像嘎嘎叫唤的鸭子突然被掐住脖子。
大家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比划着只有他们看得懂的手势:
把这个娘们能耐的,还敢这么激我们,是不是得给她点教训,让她知道一下这个地盘没她说话的份,是你上还是我上?
不多时,队列里推出一个小兵,小兵扭捏着行了军礼,龇牙道:
“将军,属下请战,和将军比试马上刀枪,可好?”
未用半分思量,布芙马上应道:
“好,依你。”
没一会儿,马就备好了。
二人骑马分立校场两侧,两人用的都是枪,枪头都裹上了兽皮,以防误伤。
小兵双脚磕了好几下马肚,以极别扭的姿势冲了过来。
布芙一看这驭马的伎俩,还有拿枪的姿势,就知道是个生瓜蛋子。
枪都不想拿了,用力往地上一插,空着一双手,轻喝一声驾马迎去。
两人距离还差西五个马头的时候,小兵的枪刺了过来。
布芙稍一侧身,轻松躲过,顺手握住枪杆,往怀里一扥,没用多大力气就夺了过来。
此时,马头己经冲过对方马尾,布芙腰上使劲,手臂一震,回身横扫。
枪在身侧画了个优美的弧线,拍向对方后背。
小兵华丽丽的滚下马,滚了几滚趴在了地上,吃了一口沙子。
校场的窃语声戛然而止。
这是空手夺刃!
一招致胜,而且动作优美,气势不凡,完成的相当有观赏性。
众人惊得张大了嘴,能塞下个大鸭蛋。
趴在地上的小兵一脸懵的坐了起来,吐着嘴里的沙子,木然的望着大家,似乎在问:
刚才发生了什么?枪是怎么没的?我是怎么掉下来的?
片刻后,校场上由寂静转为骚动,进而沸腾起来,众人跃跃欲试。
队列最前面走出一人,行过军礼后,自报家门:
“属下西队队正槐安,请将军赐教。”
“和她娘的比兵器!”
“拼刀,拼刀!”
“抄……抄家……抄家伙!”
众人出主意的声音响彻整个校场,就像一群鸭子嘎嘎叫着要吃食,嘈杂无比。
有人喊的都劈了嗓子。
都要求比试兵器,想来是西队正的看家本事,布芙半点未犹豫应了此战。
全营大声叫好,给槐安鼓着劲,震得山响。
那个叫槐安的队正左手拿刀,右手持盾,竟是个左撇子。
布芙用的也是刀,两人的刀都带着刀鞘,鞘上的配绳紧缠着护手,防止出招的时候刀鞘甩出去。
两人拉开架势。
槐安率先出招,刀一出手,呼啸着带着一股风先劈后扫再砍,接连向布芙招呼过来。
布芙刀一出手,人随刀进,闪身避过两招,用刀扛了一招。
这一交手,布芙就知道此人力大无比,刀法刚猛,不敢轻敌。
槐安换招,调整刀的角度,布芙趁着这个空档,连劈数刀。
最后一刀出手的同时,布芙腾空一个横踢,被槐安用盾挡住了。
布芙被震的弹开了几步才站稳,槐安却纹丝未动。
两人又战了几个回合。
槐安用的左手刀,角度刁钻,布芙招架起来就有些不习惯,再加上配合着右手的盾,下盘又稳如泰山,手上力气还胜过布芙好几成,守得密不透风,一丝都不让布芙有可乘之机。
布芙大喜,没想到营里竟有如此高手,惜才之心顿起,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
观战的众人和槐安看见这一笑均是一愣,布芙看见槐安不知何故突然愣神。
正是个好机会。
挥刀假意劈向槐安的头顶,槐安举盾就挡,布芙双脚发力弹跳而起,踩着槐安举起的盾,借力一跃,在空中翻了个跟斗,落在槐安身后。
槐安一惊,心想不好。
但,为时己晚,布芙的刀己经从背后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布芙又赢了。
“西队正,好功夫。”
布芙利落收刀,不吝夸赞。
“布将军,好手段。”
槐安放下刀盾,愿赌服输。
众人被震到了,惊的一阵后怕,庆幸刚才上台的不是自己。
西队正都没打赢,自己也肯定不是这娘们的对手。
打架没打过一个女人,那人可丢到姥姥家了。
被惊走的魂魄刚刚收回来,又被接下来的一战给吓跑了。
“布将军,末将请教几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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