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人小声对褒姒说道：“夫人，领头那位乃是曾国公主，与您同为三夫人之一。”
周朝后宫之中有王后一人，乃天子的正妻，地位最高，与君主共为“同体天王”，地位不可动摇。另有三夫人，位同诸侯或三公，三夫人为“坐论妇礼”，是可制定和主持后宫礼仪的。于夫人之下便是?九嫔，位同九卿，掌管“西德”（妇德、妇言、妇容、妇功），为后宫女子的德行做表率。
另有?二十七世妇，与地位最低的?八十一御女，她们不过是“序于王之燕寝”，侍奉君主寝居之人而己。
周朝礼制严密非常，等级很是严格，可与外朝官职类比。为首曾夫人身着的衣饰，明显比落后的几位好很多。几人步履间裙摆不动却尽显媚态。
褒姒不由得感慨，大王真是好福气！
“前面可是新入宫的妹妹？”曾夫人和气地开口。
见褒姒不开口，寺人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回禀。
“回曾夫人，正是大王新册封的褒夫人。”
他若不道明褒姒位分，曾夫人怎会顾及几分？一旦冲突起来，一个新欢、一个旧爱。倒霉的还是他这个奴！
果然，他才说完。便感觉对面气氛一凝。
很短暂，曾夫人便又开口道：“不愧是第一美人。除王后与我之外，其他姐妹都是一点点升上来的。果然与众不同。”
王后乃申侯女，先王在世时为大王聘下的。曾夫人亦是诸侯国中，土地最广阔的曾侯之女！
褒姒算什么？亡国臣女而己。曾夫人此言一出，仗着一张脸来狐媚大王的名声，便稳稳地扣在了她的头上。
见对面曾夫人笑意吟吟的样子，褒姒的表情变都未变。
“我确实与尔等不同。”
！！！
这句话快把寺人吓尿了，曾夫人脸上的笑也险些维持不住。
“妹妹好生有趣。”见褒姒身无一饰，曾夫人眼珠一转，从手上取下一只玉镯。
“褒国己破，见妹妹这样的美人如此寒酸，姐姐于心不忍，这玉镯便送与妹妹吧。”
她说的是个送字，可摆出的姿态却是高高在上的“赏”。若褒姒接了，从此在后宫之中，她这位华阳宫夫人便永远低对方一头。
褒姒一眼看穿对面人的想法，会不会低人一头，可不看这个。后宫之中，若想不被小瞧，只看大王的宠爱。
大王的人在哪里。
地位就在哪里。
褒姒上前一步，假意接过镯子。却在镯子递给她的那刻突然撒手。
“叮”一声，玉镯落地。碎成几段。
她这才不急不缓的开口。
“看来我与曾夫人无缘。”说完后，扭头看了眼寺人。“走吧，不是还要去华阳宫吗？”
“你给我站住！”曾夫人听到华阳宫更是恼怒。
“曾夫人有何指教？”
“果然是小国出来的低贱之人，我还没说让你走，你胆敢离去？”
“你我同为夫人，孰高孰低？”
“哼，果然粗鄙。且看你在王后面前又该如何？”
曾国地广粮丰，乃大周第一粮库。褒姒也不奇怪她如此嚣张。
懒得白费口舌，褒姒脚步不停。她还没走远，就听到曾夫人身后跟班对她的讨伐声。
褒姒唇角微微弯似笑非笑，她喜欢不聪明的高位者。
寺人忍不住提醒道：“大王很是看中曾夫人，平日赏赐颇多！”
他看了看褒姒寒酸的样子，有些不忍。
钗环尽褪是怕她自尽，或是暗中逃跑。
其实父亲想多了。她不会跑，也不会死。毕竟死很容易，活着才难。
周朝宫殿以中线为主，左右对称。明堂位于中间，昭示着皇权至高无上，工匠雕刻的重檐石瓦与龙凤彩绘交相辉映，明堂之上金漆雕龙宝座威严端庄，彰显天子统御天下的尊贵气派。
姬宫湦于王座之上，太子姬宜臼蹲坐在他的右侧。面对父王功课考校，今日他显然心不在焉。
姬宫湦“啪”的一声，将帛书拍在案几上。
太子连忙跪倒，战战兢兢的样子，不似儿子倒似奴隶。
“父王息怒。儿该死。”
“哼，要寡人息怒，你也要争气才是。说吧，因何心神恍惚？”
姬宜臼支支吾吾半晌，眼看父王耐心即将耗尽，他才说道。
“儿听闻祸水褒姒入宫，父王，此女不祥！应速速处死。”
“又是你母后教你说的？”
父王又猜到了！姬宜臼懊恼不己。
大周攻打褒国用的是私藏美色，不朝贡于天子的罪名。表面上看，褒国国灭因褒姒而起。
“寡人同你说过攻打褒国为何，你重复一遍。”
“父王曾言，诸侯国近年来逐渐势大，己十余年不兴战火。当以褒国为例，杀鸡儆猴！来震慑诸国。亦是以战养兵，防止兵卒怠战。”
姬宫湦快被气笑了，这个蠢货能把他的话一字不漏地记下来。却听不懂、做不到！个子快比他高了，竟还如同王后跟前的稚儿一般！
“滚回你的东宫！”
…
华阳宫不愧是大周历代宠妃的居所，宫殿恢宏大气，装饰精美绝伦。高台榭的华美宫室风靡大周，这里亦是用瓦片堆叠出层峦叠嶂的大气，檐角处飞檐翘角如燕，朱楼碧瓦间尽显穷奢极欲，是诸侯国中远比不上华章。
明堂坐北向南，东西九筵广袤如海，堂中五室分置宾主，路门外九卿理政，门上三轨宽容万车，是大周历代森严权力的中央。
褒姒站在华阳宫门外看远处，西角高九雉城墙巍峨，门阙上黑瓦波浪形砌成，那是天子处理朝政，接见诸侯国臣属的中枢。
看似很近，实则隔着天堑。
褒姒走到后寝区，画栋雕梁，名贵字画挂壁，地毯如织，与正殿的大气华美形成鲜明对比，
褒姒明白，在前殿时，她是高高在上的姒夫人。若身处后殿，她就只是大王的奴。
宫阙门开，庭院规整肃穆，石阶道通向高台殿堂，檐角风铃摇曳。
褒姒的思绪飘远。
也不知那人身在何方？
还活着吗？
姬宫湦心情烦躁，想起新来的美姬，又好转了些许，本欲往华阳宫的脚步突然停下。
驯狸，他很有经验。
天还未黑，不急，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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