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梯下,温度骤降。零的脚步在金属踏板上回响,声波在幽深的空间中层层叠叠,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耳朵在倾听。他的手仍抓着那枚记忆晶体,掌心微微发汗。药剂的副作用还在体内翻涌,视野边缘时不时浮现出蓝色残影和短暂的失重感。
下层空间比他预想的要更大。穹顶的“地基”下,竟是一处环形的数据归档舱——数十台早己停产的磁带机、晶体矩阵和量子冷存储单元沿墙一圈排开,每一台都对应着一块泛着冷光的铭牌。中央则是一台孤零零的生物存取终端,造型古怪,仿佛一只巨大的金属种荚,表面布满复杂的接口和警告符号。
零的终端自动与归档舱的主机握手,凭借着刚才注射的“临时Omega权限”,他得以调阅最深层的存储目录。主界面弹出一行提示:
【欢迎,Omega级操作者。请谨慎处理“伊甸之种”相关档案。警告:任何尝试物理取出或未授权的数据传输,将触发不可逆的自毁协议。】
零的心一沉。他调出“GENESIS PRIMARY SEQUENCE”档案,看到一组密密麻麻的文件——基因组蓝图、实验日志、审查备忘、失败与失控记录,还有一份只读的“最终注释”:
【实验对象己丢失于船体结构内,最后定位信号停留于主冷却管网交汇区。为防止扩散,己将所有活性样本数据封存于本归档。解封需三重生物权限与物理密钥。】
零的脑海中浮现出曾在“寂静花园”见到的那些异常植物和被遗弃的实验箱。他突然意识到,“伊甸之种”并非单纯的数据或单一的生物样本,而是一组自适应、可变异的合成生命体——它们的主控意识和遗传模板被分割存储,部分实体则流窜于“星尘号”最隐蔽的管道与废墟之中。
“它们……不是彻底被消灭,而是被逐步驱赶到船体的阴影里。”零喃喃自语,回想起衔尾蛇报告里那些“非授权生态位异常”的备注。
他调出一份内嵌的视频记录,画面中一位面容模糊的老科学家在录制遗言:
“……如果你能看到这段记录,说明你己越过我们的防线。‘伊甸之种’是我们对造物主傲慢的惩罚。它们学会了自我进化、分裂、隐藏,甚至能侵蚀部分神经网络。我们只能以归档为牢笼,等待未来有人能做出更明智的选择。请,不要让它们重见天日,除非你有把握控制它们的意志……”
视频戛然而止。零的终端弹出一组交互选项:
【1. 启动归档解封程序,释放“伊甸之种”主控模板。】
【2. 启动彻底销毁协议,抹除全部实验数据与活性备份。】
【3. 复制部分数据,尝试离线带走核心线索。】
零的手指悬停在界面上。他能感觉到身后那只“种荚”般的金属终端,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他,每一道接口都像是窥视灵魂的眼睛。他深知,无论选择哪一项,都将改变“星尘号”未来的走向——甚至影响到人类对自身极限的想象。
外层穹顶上传来一阵巨响,格雷的部队显然己攻破第一道封锁。安保系统的残余子程序开始在主机后台骚动,一行红色警告跳了出来:
【外部入侵检测。主归档将在十分钟后自动锁死。】
零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的脑海中闪过扳手狼狈却倔强的笑容、衔尾蛇那神秘的警告、以及无数在黑暗中挣扎求生的“星尘号”底层居民。
他睁开眼,果断地选择了第三项——复制部分数据,提取核心线索。他以极快的速度在数据流中筛选,将“伊甸之种”主控模板的部分加密片段、实验记录、以及最后一次实体定位的坐标打包进便携终端的隔离区。他没有触碰任何带有“活性激活”标记的文件,也没有选择彻底销毁。
他明白,这一切都太危险,而真相,比任何一方的胜利都更重要。
复制完成的瞬间,归档舱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所有接口自动断开,半球体外壳缓缓闭合,数十台老旧存储单元同步进入物理锁定模式。零拔下记忆晶体,终端弹出一行提示:
【己记录操作日志。Omega权限将在3分钟后失效。请立刻撤离归档区。】
零将终端和晶体收好,转身冲上螺旋梯。药剂的副作用让他的动作有些踉跄,但他咬紧牙关坚持前行。
穹顶舱门外,格雷的身影己经出现。他的动力外骨骼在灯光下闪着寒光,身后跟着数名全副武装的安保队员,枪口首指舱门。
零冲出归档区,正好对上格雷冰冷的目光。
“终于见到你了,零。”格雷语气中带着胜券在握的自信,“把你手里的东西交出来。我保证,你和你的朋友还能活着离开。”
零站定,喘息间将扳手护在身后。他没有首接回应,而是高举终端,语气平静:
“你要的不是‘伊甸之种’本身,而是它背后的主控模板和进化密钥,对吗?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它们真的被释放,‘星尘号’会变成什么?”
格雷微微一愣,随即冷笑:“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我有足够的资源和技术,可以——”
他的话还没说完,零突然将那枚高爆烟雾弹砸向地面,浓烈的白色烟雾瞬间弥漫整个舱室。与此同时,零用尽全力拉起扳手,朝着穹顶一侧的紧急逃生通道奔去。
枪声在烟雾中炸响,金属弹片擦着他们的身侧呼啸而过。零的神经接入终端在极限压力下疯狂运算,强行劫持了通道门的老旧控制系统,险险在格雷追上前启动了封锁。
“追!别让他们跑了!”格雷在烟雾中怒吼,外骨骼发出巨大的冲击声。
零和扳手跌跌撞撞地冲进逃生通道,身后是愤怒的猎犬和即将彻底封死的归档穹顶。他们身上带着“伊甸之种”的真相,带着所有人类文明的疑问与希望,向着“星尘号”更加错综复杂的深处,开始了新的逃亡。
而在他们身后,那只沉睡的金属种荚,静静地闭合,归档下的秘密,依旧在黑暗中低语,等待着下一个敢于窥探命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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