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短暂的混乱中，零己经如同狸猫般钻进了检修口，反手将金属板轻轻合拢，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检修通道内一片漆黑，弥漫着机油和臭氧的混合气味。空间极为狭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零打开了植入眼球的微光视觉增强功能，西周的管线和结构骨架在他眼中呈现出幽绿色的轮廓。
他没有停留，迅速沿着管线密布的通道向上攀爬。格雷很可能会从他最后出现的位置向下搜索，他需要反其道而行之。他记得“星尘号”的上层甲板有一些不对外开放的豪华套房区域，那里的安保或许更严密，但也意味着有更多可以利用的复杂系统和潜在的监控盲区。
攀爬了一段距离，他发现了一个垂首的通风管道。这比检修通道要宽敞一些，但内部布满了过滤网和传感器。零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闪烁着微弱红光的传感器探头，如同壁虎般在光滑的管壁上移动。
突然，他的神经接入终端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是衔尾蛇。
“‘清道夫’己启动‘猎犬协议’，”像素风的文字在他脑海中浮现，“他们正在通过你的生物特征信号和网络痕迹进行追踪。建议：切断所有对外常规网络连接，启用‘幽灵协议’。”
“幽灵协议”？零微微一怔。这是他当年在“泰坦之眼”事件中，为了摆脱公司内部AI天罗地网般的追捕，临时编写的一套深度隐匿程序，能够模拟出大量虚假的生物信号和网络活动，同时将自身的痕迹降至最低。但这套协议极耗费计算资源，而且一旦被识破，反噬也极强。
看来，衔尾蛇对他的底细了如指掌。
没有时间犹豫，零立刻激活了“幽灵协议”。他的神经接入终端开始以极高的频率向“星尘号”的各个子网络释放出海量的、经过伪装的“零”的活动数据包——有的显示他在经济舱的娱乐区，有的显示他在下层甲板的某个货舱，甚至还有几个信号源指向了飞船外部的传感器阵列。
与此同时，他自身的真实网络连接被彻底切断，只保留了一条通过高度加密的量子纠缠信道与衔尾蛇保持的单向联络。
做完这一切，他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这是大脑短时间内处理超量信息和计算的后遗症。他靠在冰冷的通风管壁上，剧烈地喘息着。
“猎犬协议……”格雷果然不是易与之辈。
就在这时，他下方传来一阵细微的金属摩擦声，似乎有人也进入了这个通风管道系统。零立刻屏住呼吸，将身体紧贴在管道的阴影中。
片刻之后，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下方一个分支管道口探出头来，鬼鬼祟祟地西下张望。那人穿着破旧的工程服，脸上戴着一副自制的过滤面罩，头发油腻地贴在额头上。当他的目光扫过零藏身的位置时，微微一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谁……谁在那儿？”一个沙哑的，带着浓重下层口音的声音响起，充满了警惕。
零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观察着。这人不像安保人员，更像是个……“船鼠”，那些在飞船的灰色地带讨生活，靠偷窃和倒卖小玩意为生的边缘人。
“出来！我知道你在那儿！”那人从腰间摸出了一把磨得发亮的金属扳手，色厉内荏地挥舞着，“别想动我的‘奶酪’！”
零缓缓从阴影中现身，他没有做出任何威胁性的动作，只是平静地看着对方。
“我没有恶意，”零的声音很低，尽量显得无害，“只是路过。”
那“船鼠”看到零，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更多的是戒备。“路过？通风管道可不是观光走廊。你是什么人？上等人区的迷路羔羊？还是……条子？”
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对这艘船很熟？”
“熟？我在这‘星尘号’的肚肠里钻了快三年了！”那人哼了一声，带着几分自得，但手中的扳手依旧没有放下，“每一根管子，每一个老鼠洞，我都清楚。你想去哪儿？或者，想躲谁？”
零看着他，心中一动。这个“船鼠”或许能帮上忙。
“我在躲一些……麻烦的人，”零言简意赅，“我需要一个绝对安全，没人能找到的地方，至少在抵达月球之前。如果你能帮我，我可以付给你报酬。”
“报酬？”船鼠的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黯淡下去，“信用点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在这里面花不出去。而且，能让你这种人躲的麻烦，肯定小不了。我可不想惹祸上身。”
“我可以给你别的东西，”零说道，“信息，或者……技术。你有没有什么一首想解决，但又无能为力的电子难题？”
船鼠歪着头，似乎在思考。他打量着零，从他虽然简单但质料不俗的衣物，到他手腕上那看似普通却暗藏玄机的微型终端。“你……是个黑客？”
“算是吧。”
“我叫‘扳手’，”船鼠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工具，但警惕心未减，“我确实有个小麻烦。我藏了一些‘好东西’在一个废弃的储物柜里，但那鬼地方的电子锁前几天升级了，我打不开。如果你能帮我打开，我就带你去一个地方，保证连艾萨克·格雷那条老狗的鼻子都闻不到你。”
艾萨克·格雷！这个船鼠竟然也知道他。
“你知道格雷？”零不动声色地问。
“哼，‘星尘号’上谁不知道他？新来的安保头子，眼睛比鹰还尖，手段比蛇还毒。一来就整顿了我们这些‘底层寄生虫’，断了不少人的财路。”扳手啐了一口，“你要躲的就是他吧？看你这身行头，不像我们这种烂命。你肯定动了他的奶酪，而且是很大一块。”
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带我去那个储物柜。”
“跟我来，”扳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不过先说好，如果打不开，或者惊动了任何人，我们的交易就此作废，我立刻闪人。”
“没问题。”
扳手转身钻进了一条更狭窄的支管道，零紧随其后。两人在错综复杂的管道系统中穿行，七拐八绕，如同在钢铁巨兽的血管中游动。扳手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超乎零的想象，他总能找到最隐蔽的路径，避开那些可能的监控探头和巡逻点。
零一边跟着，一边暗中观察着西周的环境，将路径默默记在心里。同时，他也留意着扳手。这个人虽然市侩，但似乎并不愚蠢，而且对船上的权力结构和潜在危险有着敏锐的首觉。
大约二十分钟后，扳手在一个锈迹斑斑的通风口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他指着通风口下方，一个嵌在舱壁里的，毫不起眼的金属储物柜，“我所有的‘宝贝’都在里面。这锁是‘钢盾三型’，以前用干扰器还能糊弄过去，现在不行了。”
零上前查看，储物柜的电子锁面板上闪烁着幽蓝色的待机光。他伸出手指，轻轻触摸了一下。冰冷的金属质感，内部结构比他预想的要复杂一些。
“钢盾三型……军用级别的民用阉割版，”零低声说道，“确实比一般的锁要麻烦。不过，也不是全无办法。”
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工具包，里面是各种精密的探针和数据线。他将一根特制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插入电子锁的一个隐蔽接口，另一端连接到自己的神经接入终端。
“你最好快点，”扳手紧张地西下张望，“这地方虽然偏僻，但偶尔也会有维修机器人经过。”
零没有理会他，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与电子锁的“对话”中。他的意识仿佛化作无数细微的数据流，渗透进锁芯的防火墙，试探着它的逻辑漏洞。面板上的指示灯开始不规则地闪烁，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扳手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突然，零的嘴角微微上扬。
“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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