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撒过谎的陈杰支支吾吾的回答说，是家里发生了点事，母亲在干农活时，不小心摔了个重伤，并向部队首长提出请假回家一趟。
部队首长安慰着陈杰，同时又告诉他现阶段不能请假。说最近形势比较复杂微妙，调防的目的也就是为了加强这边的防务，上级指示非十分特殊情况一律不得请假探亲。
无奈，陈杰只得靠更加紧张的训练和学习来冲淡内心的痛楚，休息或业余时间，大家也常常看到他独自在模拟训练。
陈杰的音容笑貌在春秀的脑海里不断地回旋，她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天上，像老鹰那样寻找目标，问个明白。
她也几次想去凹坑村，找陈杰的父亲，问他陈杰调防后的新地址。但转念一想，陈父肯定不会告诉自己的，找他只会讨个没趣。而且，如果陈杰真是忘了自己，或不喜欢自己了，自己还这么多情，那丢人也丢大了。
她觉得，还是在心里默默地等待吧，时间老人会告诉一切的。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就是走亲戚。
这天，林其乐和赵荷花夫妇来了。他们拿出桔饼、兰花根、杨梅酥等茶点，这是当地人常规的新年礼物。这些茶点用土纸先包好，贴上一条红纸，再用棕叶丝捆扎好。
赵荷花的肚子又稍稍隆起了一些，林其乐照应左右，夫妻俩显得恩爱有加。
蓝招娣看到女儿女婿恩恩爱爱，心里美滋滋的，不时叮嘱荷花注意这注意那的，把赵荷花当作是啥事都不懂的小孩子似的。
看着女儿女婿的好，想起儿子儿媳的事，蓝招娣的麻子脸又阴沉了下来。
其实，这个春节，蓝招娣的心情不比春秀好哪儿去。她在人前强颜欢笑，私下却愁容满面。
她想得很多，其中想得最多的，就是春秀还不肯与儿子同房，自己何时能抱上孙子的事。虽然荷花怀上了，不久之后也有孙辈了，但那是外面的，不算，自己顶多就是个外婆，而非奶奶。
虽然有的人家的儿媳妇也有一年半载甚至更长时间后才怀上的，但那是人家身体有毛病经西处求医问药调理后才慢慢怀上的。像春秀这样只因不肯同房而迟迟没怀上的例子，自己都还没听说过。这让自己的面子往哪搁啊。
蓝招娣的这些忧愁，赵启祥也有同感，但嘴上还是劝老伴别想那么多，别影响了身子骨，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儿孙自有儿孙福，耐心等待就是了。
尽管如此，礼节还是要到的。在蓝招娣的督促下，春秀与赵存富也带了些茶点，去凹坑村林家走了亲戚。
到了凹坑，林家人你问一句有喜了没，他劝一句早生子早幸福哈，让春秀几分尴尬，疲于应付，觉得很是无聊。
在娘家午饭后，她说要去下外婆家拜年。
春秀打从换亲后就没见过外婆了。虽然外婆对自己换亲的事不问不管，但她对外婆的难处还是有些许理解的，对外婆的感情也还是维系着的。
去外婆家拜年，是春秀一首以来每年都少不了的惯例。不过，她今天去外婆家，还有些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外婆他们有没有陈杰的信息，哪怕是一丁点蛛丝马迹也好。
她带上早就准备好的一包桔饼，带上弟弟林其欢作伴，一起来到外婆家。
外婆正在补袜子，看到春秀姐弟俩，喜出望外，把春秀前后左右地看了个够，道：“秀秀更漂亮了，这么久都没来看外婆，把我想坏了，是不是生外婆气了？”
“哪有生你气啊外婆，我都一首想你的，就是忙这忙那，总是走不开。”春秀有点委屈似地说。
“呵呵，你还骗得了外婆？”外婆故作嗔怒地道。
“我就是没有嘛，外婆要是不相信我，不理解我，我就真会生气了吧哦。”春秀嘟囔着嘴，撒着娇说道。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没生气，没骗我行了吧。”外婆慈祥而关切地道：“那你到赵家村后的情况能跟外婆说说吗？”
春秀先简单地说了下到赵家村生产劳动、负责记工、夜校上课等方面的事，然后俏皮地看着外婆。
外婆问：“没有了？”
“没有了，外婆还想让我说什么呀？”春秀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其实她知道外婆想了解她换亲后的婚姻状况，但她根本就不想跟外婆说这方面的事，她觉得说了也没有用，外婆最多就同情同情她，安慰安慰她，不可能帮到她什么。
外婆从女儿胡五秀和儿媳梁茶花的口中，知道春秀一些情况，也想象得到会是怎样的情况，但她还是很想听听春秀本人讲的实际情况，看看她有没有开始适应和接受新生活。于是忍不住说道：“就是你跟赵存富的情况呀。”
春秀一听这话，那原本白皙的面庞瞬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之色，但转瞬间这抹异色就被她强行压下，重新换上一副看似平静的神情。
只见她嘴角勉强挤出一抹微笑，轻声对外婆说道：“外婆，您别为我操心这些啦，我们聊点别的吧。”
然而，外婆没有说话，那双饱经沧桑、充满睿智眼睛深深地凝视着春秀，仿佛能够透过表象洞悉一切，她看得出，春秀的内心是十分郁抑而苦楚的。
她原以为，春秀被迫嫁过去，肯定会有一个抗拒排斥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就会习惯起来，就能接受新的生活。就像自己当年换亲时那样，会有一个逐渐适应的过程，所不同的是，自己是听天由命，而春秀是被迫换亲的。
从目前来看，春秀还没进入适应期，以后能不能适应，能不能接受，还很难预料。她太了解春秀了，个性较强，心气较高，较有主见，不轻易屈服，不轻易认输，不喜欢任人摆布。
当初春秀来求她出面阻止换亲时，她考虑到女儿母子和外孙女各有各的难处，采取了不支持、不反对的和事佬态度。
眼下，看到春秀的不如意，她打心底里是同情春秀的，但却感到同样无法帮助她什么，只能多安慰她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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