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秀听着母亲的话,看着母亲不悦的表情,心中有些许愧疚。她知道自己受伤确实给娘家平添不少麻烦。但现在她没办法回赵家村去,即使没受伤,她也可能会在娘家小住几天,躲开一下在赵家的沉闷气氛。
夜里,春秀的脚持续地疼痛着,使得她睡不着觉。
赵存富同样没有睡好,他时而安慰春秀,时而问她会否发烧,时而又去倒热水给他喝。总想好好表现,多献殷勤,博得春秀的好感。
第二天上午,凹坑大队党支书、大队长、妇代主任三人一起来到林发奎家,看望慰问林春秀,说林春秀火海救人的英勇行为,十分了不起,这不仅仅是她个人的骄傲,也是整个凹坑大队的骄傲,大队要将她的这种英勇事迹向公社汇报。
当春秀问李老汉家的安置情况时,大队长说己作了妥善安排,并计划发动全大队人投工投劳,申请公社帮助解决物料,为他重建两间瓦房。
村里的孩子们听说林春秀火海救人的英勇事迹后,也三五成群地跑来看春秀,好奇地对春秀问这问那,满眼尽是敬佩的目光。
李老汉的侄子侄媳也早早过来向林春秀表示慰问与感谢。
胡五秀看到这么多人来,态度也渐渐平和了不少。她想着,虽然春秀受伤带来些不便,但她救了人毕竟人情不小,况且也是件光荣的事,能给自己脸上增加光彩,今后村里也将会有更多人瞧得起自己。女儿是英雄,自己不就是英雄的母亲了?
送走了一又拨一拨的人,赵存富也没几个人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人问起他是谁,他就像个可有可无甚至是多余的人。他估计春秀没个三几天还走不了,便主动提出回赵家村去为春秀拿换洗衣服,并带点粮食来。
春秀未置可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回到赵家村,赵存富将春秀救人受伤的事向赵启祥夫妇说了下。
蓝招娣的麻子脸顿时拉了下来,“真是个丧门星,尽触些霉头事。这下倒好,两头拖累。”
“事情都发生了,存富就过去照顾几天,拣几件衣服、带几斤粮食过去,其乐家也穷啊。”赵启祥说了一句。
蓝招娣白了赵启祥一眼,嘴角动了一下,但没有吱声。
午饭后不久,赵存富拣了几件春秀的衣裤,带了几斤大米和地瓜干,还有一个偌大的老南瓜,返回到凹坑村林家。
胡五秀一眼看见赵存富带来的粮食和大南瓜,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马上接过去放进了自己的房间。至于其他的,她没去注意那么多。
春秀看到赵存富回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赵存富忙前忙后地把东西放好,又来到春秀床边询问伤势。
这时,林其欢突然哭着跑了进来,一问方知,原来林其欢在路口边和小伙伴们玩耍时,听到几个老女人在议论春秀救人的事,其中一个尖酸的说:“她不会是想借着救人博名声吧,还可能是故意把自己的脚弄伤的,到头来拖累娘家,真是太不懂事了。”
另一个附和道:“就是就是,她本来就不想换亲出嫁去的,莫非这次想借机赖在娘家不成?”
“你们别说我姐姐坏话!我姐姐是英勇救人的英雄!大队长都说了。”林其欢气愤地冲着她们说。
几个老女人完全没注意到春秀的弟弟在旁边,听到林其欢这样说,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妙,几个老女人马上赔着笑脸道:“小弟弟,我们没说你姐姐,我们说的是别人。”
“哼!你们别骗人,你们就是在说我姐姐。”林其欢冲着她们又吼了一句,便转头跑回家来。
春秀听到弟弟的述说,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强忍着委屈,表情平静地对林其欢说道:“好弟弟,我们不理睬她们,姐不在乎那些人的闲言碎语。”
林其欢还是气呼呼地攥紧着拳头道:“我真想把键子狠狠地甩到她们的嘴巴上去!”
春秀连忙微笑地安抚道:“好弟弟,我们不跟这种人计较,就当作她们是在放屁。”
林其欢一听,破涕为笑。
林其欢的哭声和姐弟俩的对话,也被在隔壁厅堂做事的胡五秀听到了。她虽然对林春秀的做法很不以为然,甚至还呵斥过她,但这并不代表她也能容忍别人说坏自己的女儿。
她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说错话。于是,她气冲冲地快步走出院子朝路口处而去。
几个老女人当时听着林其欢的话,看到林其欢哭着往家跑,一时也有点慌了神。她们在商量着怎样辩解过去,怎样自圆其说。因为她们估计林其欢一定会在家人面前告状,春秀的家人也很可能会来找她们理论。
但几个人都没想出什么妙计来,便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胡五秀看到她们正在开溜,便一边紧追一边愤怒的叫骂着:“都别走呀!谁吃了没吊事恶口烂舌的,我撕了她的嘴巴。”
几个老女人一听,闻风丧胆似地头也不回地跑了起来,一会儿就作鸟兽散,不见了踪影。
胡五秀回到家里,不声不响。春秀她们也不知道她刚才出去找她们臭骂了一顿。
几天之内,春秀的脚换了两次药,脚伤好了许多,可以慢慢走动了。她主动帮着胡五秀和赵荷花做家务,胡五秀嘴上说着不用,天天板着脸的眼里却渐渐有了些许笑意。
这期间,赵存富也尽力表现出一个好丈夫好女婿的角色,陪护春秀,挑水扫地,喂养鸡兔等,中途也还回赵家村取过一次粮食和菜干,给林发奎、胡五秀夫妇和林其乐留下了较好的印象。
春秀看着赵存富连日来忙碌的身影,心中也曾泛起过暖意。她有时还觉得赵存富其实还是比较靠谱的人。但是一想到这是自己被迫换亲的人,而非自己自由恋爱的意中人,就觉得自己没了新中国女性的尊严与权利,就觉得自己是一头任人摆布任人宰割的牲畜,就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意义没有价值。
春秀始终觉得自己无法认命,无法向命运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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