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领外宾做客教坊司，是太常寺卿刘柯棋的主意，舒燕君也一同前往。
温言礼在席间习惯性地观察另两桌客人，大部分入乡随俗，换上了大燕的服饰装扮，只有俩人还执着家乡的打扮。
一人带着圆圆的羊羔皮帽，穿着宽大的锦棉长袍，长袍的下摆边有极具层次感的隆起褶皱，腰上拴着皮带，其上有复杂的图腾刺绣。
温言礼见他眉清目秀、五官精致，便猜测他便是宋秉七口中那位莫兰公主的双胞胎弟弟——玉见王子。
另一个装束与他差不多，但服饰不及他精美，点缀装饰不及他繁复，应该是他的贴身护卫之类。
舒燕君很想打听下寻找林岳的进展，但宋秉七一门心思都钉在了翩翩起舞的二乔花魁身上。
二乔不愧是教坊司花魁之首，花容月貌既清纯又蛊惑，她穿着苏绣抹胸和低腰长裙，香肩臂膀披着粉色披帛，四肢和腰身都极其柔软。
此装束恰好能勾勒出她的曼妙身姿，起舞时犹如不经意显露的长腿更是惹人浮想联翩。
宋秉七的表情如痴如醉，像是根本听不见舒燕君说话。
“.......”
舒燕君又用端着酒杯的手，碰了碰他的胳膊，不料却被宋秉七推开：“别闹。”
宋秉七单手托腮，继续目不转睛地望着身轻如燕、舞姿绝美的二乔。
“......”
舒燕君有点生气了，他向太常寺卿刘柯棋附耳几句，旋即起身离开，路过温言礼时拍了拍他的右肩，然后歪了下头，示意随他出去。
温言礼登时觉得桌上的吃食不香了，舞蹈也不好看了，曲子更不好听了。
老天爷，他是真不想和舒燕君单独相处，万一又像上回那般，变声汤药效过期，他不能祈祷每次落荒而逃都不被逮到吧？
温言礼勾出一抹皮笑肉不笑，还是站起来，随他离开。
两人来到了院中的梧桐树下。
“孤让你出来，是不是害你扫兴了？”舒燕君故作随意地垂眸理袖缘。
温言礼如实回答：“当然没有，我本来对这样的场合也不感兴趣。”
“是吗？看来今晚是宋统领想进来一睹花魁风采咯。”舒燕君很容易猜到。
温言礼默认。
舒燕君看了眼透过米黄色烛光的窗棂，抿了抿唇道：“其实，孤叫你出来是想问问你们这段时日的收获。”
“收获一般。”
温言礼说着便从衣袖里摸出一张折叠好的宣纸递给舒燕君。
舒燕君拿过宣纸展开，接着树上的灯笼光照，他能看清上面的文字。
温言礼字如其人，隽秀清修，令见字如面心旷神怡。
“这些......是谁？”
舒燕君蹙眉看向他。
温言礼轻笑着将他那乍一听靠谱、仔细推敲却漏洞百出的推测又说了一遍。
“......林岳的出身既然非富即贵，那以他的身份肯定吃喝嫖赌样样拿手......”
虽然那套说法能诓骗宋秉七，但不一定能骗过舒燕君。
不过，舒燕君还是被他的逻辑带走：“所以你们这段时日就是去吃喝嫖赌了？”
温言礼：“唔......差不多。”
舒燕君：“收获就是这些人？”
温言礼：“唔......差不多。”
宣纸上除了名字外，还有简略背景。
“有住在平康坊的吗？”舒燕君盯着纸张问道。
温言礼想了想道：“已致仕的前左都御史孟梁的孙子，孟舍之在平康坊有一处金屋藏娇的别苑。”
他过目不忘记性很好，听过的事情自然也不容易忘。
舒燕君抬眸：“你和他熟悉吗？”
“在赌坊见过几面，但只聊过一次。”温言礼挑眉。
舒燕君：“他长什么样？身材如何？”
温言礼回忆道：“他长得白净秀气，身材的话与我差不多，另外，他今年也参加了乡试，榜单九十一名。”
舒燕君微微动容，喉结不由地轻滚了一下。
“你知道他的别苑在平康坊的具置吗？”
温言礼面色平静：“知道，他说过。”
舒燕君惯性起疑：“他为何与你聊如此深？”
温言礼倏地浅笑：“殿下，他邀我做客，当然得告知我位置。”
他的笑意掩映在灯火阑珊，舒燕君下意识地错开视线：“那你现在就带路，孤想见见他。”
“现在？”温言礼不可思议，“太晚了吧？”
“这里甚是乏味，孤不想再继续待，既然已经借故出来，自不愿再回去。”舒燕君叹道，接着又命令他，“带路，今晚陪孤走一趟。”
“好吧。”
温言礼礼节性地拱了拱手。
*
平康坊的夜间比其他里坊的夜里要热闹许多，毕竟这里玩乐场所多，除了官方风月场所教坊司，还有非官方的秦楼楚馆勾栏酒肆，照样热火喧天。
夜里上街，时常会被姑娘们簇拥着推进店里，青楼规模不同、姑娘们姿色也差距颇大。
除了青楼以外，这里赌坊也多，比如由温言礼幕后操手的赌坊就有六家在平康坊。
总之，在这儿，夜里比白日里更热闹。
夜风拂过，温言礼裹了裹身上的大氅，小声咳了声。
舒燕君并肩走在他身边，头上戴着幂篱，垂下的长长黑纱遮住了他的面容：“你对这里相当熟悉啊。”
“你忘了吗？我记性很好。”温言礼懒得和他客气。
舒燕君被他噎了下，接着又轻笑道：“你的容貌很容易被人记住，为何还如此招摇过市，都不遮挡一下吗？”
温言礼偏头瞄了他一眼：“很容易被人记住，和被人记住是两回事，大家都很忙，如非必要，不会刻意去记一个陌生人的长相。
或许第一眼记住了，但慢慢就会忘记，只记得模糊的大概，知道我这人长得好，但具体细节已经被美化，等到第二眼见到我，说不定还以为是第一次见呢。”
呵。
舒燕君笑了，觉得他这套说法有点意思。
突然，他拉过温言礼的胳膊，飞快躲进了路边巷道：“那不是陈陌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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