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丽前几天受的打，伤还没退呢，这就又添新伤，鬼哭狼嚎抱头鼠窜。
方丽他爹是真发了大脾气，扣工分事小，丢脸面事大，他们老方家就没遭过这全村通报的丢人事。
他这脾气一上来，拉都拉不住。
栓子在隔壁听到动静，乐得咧开了嘴，大喇叭响之前，栓子也正在家里挨训。
她奶奶听说了晌午的事，正揪着他耳朵，让他不要成天往程腊梅家门口跑，还说程腊梅不是好人。
栓子听不得别人说程苗苗坏话，跟个犟种似的跟他奶奶顶嘴：
“程腊梅不是好人，关程苗苗什么事？我现在只认识程苗苗。”
栓子他爹看儿子耍混球，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抄手就要打。
栓子怕他爹，他爹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把他打得鼻青脸肿，栓子知道自己要挨毒打，嘴上不敢说，但心里反抗，心说就算挨打我也要跟程苗苗玩。
可他爹这巴掌还没落下，大喇叭突如其来的声音把他爹吓了一跳，仔细听完，好像不是村里传的那回事儿？
栓子也机灵，趁他爹发愣，赶紧表决心：
“杨秋生给糖让我们听课，别的娃娃吃完糖就走了，不听了，我仗义，我吃完听了一上午，学了好几个字，还学了加减法，反正不收钱，不吃亏。”
栓子他奶突然念叨：
“好像还真是好事哩？这不比疯跑强？”
栓子他奶话音刚落，隔壁的一声哀嚎，把他奶吓得一个激灵，栓子他爹低头吃了口饭，斜着眼看那矮围墙，皱着眉：
“他们家一天到晚没个安生。”
栓子他奶抚了抚心口儿，也低头吃饭，边吃边嘟囔：
“该打，好好的事儿被她传成啥样了？娃娃们有人带着学点东西，大人们在地里干活也安心不是？
她自己天天跟着人知青屁股后面转，那知青不爱搭理她，她还学会乱编排了。
编的都不像个样儿，村长那儿子是啥人，人见过大世面，村长能容忍他儿子这么别人编排？扣工分，扣的好，我支持！”
栓子小手都举起来了，眼睛眨巴眨巴的：
“我也支持！”
栓子他爹没好气的又来了句：
“吃你的饭。”
栓子撇嘴低头，刚老实一会，他爹又来了句：
“吃完下午早点去占个好位置，多学点东西，以后换成钱给你老子买酒喝。”
栓子笑的一脸灿烂，没跟他爹犟嘴，应得响亮：
“好嘞！ ”
方丽她爹这次是下了狠手了，方丽她娘边护边哭：
“别打了，再打要出事了，她本来就被扣了工分，再打，连活都干不了了。”
方丽她爹扯着方丽的后衣领把她拎进屋：
“干不了正好，把她锁家里，给我反省，再出去丢人现眼，我打死她！”
大喇叭每次响都得把程苗苗吓得猛一愣，村民们根本就不跟她接触，有些话，自然落不到她耳边去。
但即使她什么都没听着，也能从这处罚通知里听出个一二，左不过是，方丽又开始造谣他跟杨秋生了呗？
怪不得，把秦放气得回来就堵住她，让她二选一。
要是真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闺女，被传了这样的谣，怕是根本就不敢迈出门，没脸见人，总要哭哭啼啼一场。
但程苗苗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黑的说不成白的，只要一想到，方丽不仅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不知不觉成了她跟秦放之间的神助攻，程苗苗就忍不住噙了一嘴的笑，偷偷乐出了声。
方丽要是知道自己闹这出，让程苗苗跟秦放捅破了窗户纸，她鼻子都得气歪。
杨秋生腿脚不太灵便，早早就夹着书本往程苗苗家门口走。
他以为，他到了，会看到程苗苗早就把桌子搬进院子里，空空荡荡的画面。
却没想到，程苗苗就那么坐在那裁布，裁着裁着还兀自笑出了声。
杨秋生不解，在离程苗苗两米开外停下，冲着她道歉：
“实在对不起，我没想到把你的桌子搬出来，会惹出这种事端，我这就把黑板搬走，再寻个好地方。”
程苗苗觉得，杨秋生满身尴尬，话都不太敢跟她讲，像是做了坏事，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坏了的是方丽的心。
程苗苗毫不犹豫的对着杨秋生开口：
“搞那么麻烦干吗？你就在这老老实实讲，我就坐着安安生生的听。
你现在搬走，我现在回屋都像是遮掩，跟心虚似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大大方方的该怎样怎样就行。”
杨秋生以为程苗苗不会再理他了，被传出这样的话会对他避嫌，可程苗苗就这么坦然的坐在这，对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毫不在意，倒是让杨秋生觉得，是自己狭隘了。
他思索良久，觉得程苗苗说得对，又没做坏事，躲避和遮掩实属多余。
杨秋生没多说什么，抬手在小黑板上开始写下午要教的古诗，虽然除了栓子和程苗苗，没人愿意听，那他也愿意。
出乎杨秋生意料的是，他一首诗都还没写完，就己经开始有村民把孩子往这儿送了。
吃午饭时，原本家家户户都在说程苗苗和杨秋生的闲话，听到那大喇叭的声响后，又拉来自家娃娃询问。
听说杨秋生为了让娃娃们听课还给了糖吃，都跟栓子奶奶一样，觉得学不学东西的没所谓，关键是不花钱，还有人看着孩子。
上次牛牛己经掉河里一次了，孩子们还不听话，喜欢往山上跑。
大人在地里干活，多少会有些担心，现在有杨秋生看着不乱跑，多好得事？
大家全都转过了弯儿，甚至开始骂骂咧咧的，说方丽为了上赶着跟知青好，人都犯浑了，差点把这好事给搅黄了。
村民们变脸变得飞快，看见杨秋生都堆着满眼笑：
“秋生啊，娃娃就交给你啦，你多费心。”
又低头对自己娃娃交代：
“别疯跑，好好学点东西。”
程苗苗心说，得！这回杨秋生升级成幼儿园园长了，手下的活却一点没落下。
栓子也是被他奶奶牵着过来的，看见程苗苗笑得挤眉弄眼。
他奶一走，就跑到程苗苗身边，将情报传递：
“方丽又被打了，打得嗷嗷的，这次打完，关起来了，不让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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